后面几天,也可能是直到这辈子完吧,南宫铭只要出门巡逻,就会顺便跑到流霜殿外叫岁卿起床,比以往还要积极,也更加恭敬。
无一例外的是,岁卿总在南宫铭早晨巡逻完,太阳彻底现身后才有揉眼睛的举动。
岁卿这几日眼睛疼得厉害,腿也酸痛无力,活像得了风湿,晚上睡觉简直是在历劫——睡不睡得着就看天意,又正值冬月风寒,裹在被子里的他哪还睁得开眼。
天空还是一片静默,像被灰蒙上的蓝黑色宝石,天边率先翻出白光,再过一会儿,就能迎接新生的朝阳。
整座峰被漫漫迷雾围绕,树林稀稀拉拉地挂着些枯老的叶,水珠浸入树木与光秃的土地,湿润了这里的一切。
南宫铭穿着一身银蓝搭配的轻铠来到流霜殿外,殿门紧闭,阻隔了外界风雨,南宫铭弯腰行礼,喊道:“师尊,该起了。”
岁卿睡得极浅,闻声便醒了过来,旋即,在梦里感受不到的眼疼,腿疼,随着主人睁眼都第一时间占据了这副身体。
半个月来,岁卿每天都被人早早吵醒,没一个好觉,昨晚好不容易才在半夜三更入梦,“这才睡了多久?”“到底他是师尊还是我?”岁卿边想边把十几天的怒火召集起来,终于要爆发。
南宫铭隔着一会儿叫一声,隔着一会儿又叫一声,甚至在师尊飞快的思想历程中还在勤勤恳恳地履行宗主交给自己的重任。
对的,让南宫铭督促岁卿早起早睡是沈荣的意思,可如今已被南宫铭当做了日常。
“南宫铭!”岁卿声音不大,可咬字重,门外路过的小弟子们听见都顿住了脚步,眼见得是在为师兄感到惊慌。
“弟子在。”
“滚进来。”
于是门前的众人退到了两边去,准备门开后再小心翼翼地探探头。
门被打开,隔着屏风一个少年步子轻稳地走进来,随后低着头等待发话。
“门外的?”
!
门边探出的脑袋立马缩了回去,众人连忙退散,都暗自为师兄祈福。
岁卿有严重的起床气,雾沉峰的人都知道,因此没有弟子敢去给他请早安,而一直以来,只有南宫铭这个师兄格外有胆识。虽说总挨踢。恐怕今日也不例外。
“愣着?滚过来。”岁卿怒火中烧,脑子也跟着抽抽疼。
“是。”
隔着屏风都能嗅到南宫铭这骨子里散发出的板正味儿,跟他好说歹说也取消不了这“晨练”,究竟他是自己的人,还是沈荣派来的都督?岁卿又是气不打一处来,已经有了抬脚的念头。
在暴风雨来临前,南宫铭仍旧没抬头,只扫见垂落地下的被子,在床前跪下道:“师尊息怒,莫伤了身体。”
岁卿却在这人进来时愣了一瞬,“你……”
却没有下文。
南宫铭有些疑惑,一抬眼就立马闭眼了——哪敢想呢!
“你穿个这,兜风呢昂?!”
原来,南宫铭一抬头,随语音而来的还有沉重一击。
方才还静静垂落地板的被子中伸出一条白皙的腿,他几乎忘了胸口突然传来的沉重感,在倒下的瞬间看见了坐在床上的人皱着好看的眉,那样子极为不悦,以及,让人“一目了然”的师尊——他没穿衣服。
“唔。”南宫铭带着身后的屏风一同倒地,“砰”的一声,屏风触地的声响与南宫铭决定闭眼的那一刻的心跳声重合。
岁卿再次把身体缩进被子里,似乎气消了一半。
南宫铭头脑发怔,慢吞吞地起身,随即摸了摸胸前垂着的玉松了口气。是那块血玉。岁卿托人把它打磨成水滴状,还在其下镶了层薄薄的金底,镂空的样式,很是好看。
南宫铭扶起屏风,不再上前,“师尊恕罪。”
语气倒真含了几分惶恐,岁卿没多想,只道:“你再穿个这到处晃悠试试呢。”
只见南铭轻铠之下是薄薄的两层常衣,进来时倒是把岁卿惊住了。
他记得雾沉峰分明有各个季节的弟子服,且南宫铭这小子以前忠爱这统一服装,怎么的,如今不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