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格妮丝接过来，拆开信封，阅读起来。
艾格妮丝：
我本想带玛戈回去的，我知道即使你因为……怨恨我，你也仍然热切地爱着玛戈。已经发生的不幸甚至会让你更爱她。
但是战争降临了，法国实行了全国总动员，英法联军躲在马奇诺防线之后。尽管炮弹还没有在巴黎的上空轰响，但是你我都明白，事情已经不同了。我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自己的祖国。如果祖国需要我，我就去参军。弗莱和大胡子也有一样的想法。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要离开玛戈，我会把她交给原先的房东太太照管。战争总会过去的，就像二十年前一样。
珍重吧，我的爱人！这将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呼唤你，尽管我曾伤害你、愧对你，然而——艾格妮丝，我的爱人呐！
阿方斯
9.11.1939
艾格妮丝看完了信，倒在椅背上。她因为过度的愤懑而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叫嚷：“爱人！父亲！他不能离开自己的祖国，就强迫我离开自己的祖国？战争，这可是战争！混账！疯子！杀人犯！”
她手舞足蹈，过于激动的动作把椅子带倒了，她就躺在地上，挥舞着双手叫喊：“天下竟有这样的父亲！扔下玛戈去参军，就是送她去死啊——谁能在战乱里悉心照料别人的孩子？更何况房东太太自己已经有五个子女了！即使不让她饿死、病死，也要卖她，叫她去从事下三滥的勾当！他杀了我的一个孩子，又要再杀另一个！”她从地上蹦起来，扯开胸前的衣服，“他——不如直接杀了我！”
萝丝夫人赶紧挡在她身前，以免她裸露的形象暴露在众人眼前。但艾格妮丝很明显没有领这个情，她左右蹦跳着，在萝丝夫人背后左冲右突，马修赶紧转身去把仆人们都遣散了，皮埃尔冲进房间，抓起一件衣服，打算给妹妹披上，“不要受了风，不要受了风。”
艾格妮丝“咚”地一声推开哥哥，接着踹开了椅子，脚步凌乱地在书桌前那块狭小的地方踢踏着，挥舞着阿方斯的信件又哭又笑。她呼喊、咒骂的声音已经变得含混不清，并且随着艾格妮丝体力的消耗而逐渐小下去。
终于，艾格妮丝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她的眼泪好像不受控制一样，一串串地滚下来。手里的信已经给扯烂了，艾格妮丝呆滞地看着它，好像根本认不出这是什么东西似的。皮埃尔终于把外套披在了妹妹的身上，主要是后者现在已经无力做出任何反抗的举动了。
她呆呆地看着哥哥，“哥哥，怎么办啊哥哥。我们去巴黎吧，能去吗？我得把玛戈带回来啊，”她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她是你看着生出来，看着长大的呀……”艾格妮丝的眼睛已经没有聚焦，她好像是在看皮埃尔，又好像完全没有看他，听到后来，皮埃尔甚至不知道她是在对谁说话，“玛戈，阿方斯说是为了纪念小珍珠才取的名字，可是小珍珠死了……哥哥，咱们要是不管她，玛戈也会死的，打仗了，会死很多人，可是我要她在我身边，死也要死在我身边，让我看着她，知道她是怎么死的，死之前有没有受折磨，我要不要去给她报仇……”
艾格妮丝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她躺在皮埃尔的臂弯里，头一歪，睡着了。
皮埃尔把她抱进房间里，盖上被子，转头出来向萝丝夫人交代照顾妹妹的注意事项。
“那你呢，少爷？你真要去吗？”萝丝夫人紧张地看着皮埃尔，“毕竟是战争时期啊。”
皮埃尔面无表情，他拍了拍萝丝夫人的肩作为宽慰，“马修，能和我一起走一趟吗？”
马修一手拎着一个箱子，从房间里出来，“走吧少爷，我已经收拾好行李了。”
皮埃尔点点头，拎过箱子就要出门。这时，目睹了一切的父亲喊住了他。
“过来，孩子。”他向自己的儿子招招手。
皮埃尔走到父亲面前，等他发话。
“路上要多加注意，平安回来。”他贴近皮埃尔的耳边，“我都明白了。没关系，都没关系。”
皮埃尔惊异地看着父亲，但父亲没有再说话，只是替他整理了一下衣领，“去吧。”
皮埃尔点点头，转身和马修一起离开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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