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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
大夫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因为情绪起伏太大而踉跄了一下。他随手捡起几张钱，塞给艾格妮丝。
“你走吧。要是你那个丈夫再让你做你不喜欢的事情，你就到这儿来。带着孩子来也行，我可以……租个大点的房子。”他对艾格妮丝说话，眼睛却看着窗外。弗莱应该是去找大胡子了，一夜都没再回来。
艾格妮丝没跟他客气，接过来就出了门。站在门口，她好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回过头来，“我还会再来的。”
“嗯？”大夫一愣，“嗯，行，我一直在这儿。”
“毕竟，我有东西落在这里了。”艾格妮丝说完就走了，留下大夫自己在原地发呆。
“明明是我把心落在你那里了啊……”大夫看着艾格妮丝的背影，喃喃自语。
艾格妮丝刚走，弗莱不知道打哪儿窜了出来。他一撩帘子走进来，打断了大夫微妙的绮思，“怎么样，睡了吗？”
大夫直接一脚踹了过去，“你怎么能这样侮辱我纯洁的爱情？”
弗莱觉得这个人简直是疯了：“我是问，你们俩昨晚上睡觉没有！谁问你那个了！”
“没有睡！我们彻夜长谈，回顾那些痛苦的岁月，和那些我们深爱着的、让我们痛苦的人们。”大夫一脸维特式的惆怅，“你这一脑子污秽的人，无法理解我们高尚的、柏拉图式的感情。”
弗莱倒抽一口气，“我，我是问，”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了，“你们各自睡了没有，各自！就是说，晚上休息了吗，各睡各的，我没说你们……唉！”
大夫闹了个大红脸，但还勉强为自己辩解，“都说了我们促膝长谈了一整夜。再说了，你的表达谁能理解得了，不清不楚的。”
弗莱一脸无语，“我看你的脑子才不清不楚的。”
“所以你表白了吗？”弗莱呆立了片刻，吐出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还没呢。”大夫又陷入白日梦般的绮思当中了，“但我想和她结婚。”
“噢，因为她有个不是人的丈夫对吧。”弗莱没好气地说，“你到底懂不懂恋爱？你应该先追求她，然后和她拉手、拥抱、接吻，还得征求她的同意，才能和她结婚。现在倒好，人家说不定已经生了一群孩子，你却要在人家的婚姻中插上一脚？”
“我早就知道她有丈夫，”大夫坐在桌前，一手托着脸，一手捂着头。“当时我在纺织厂见到她的时候，我就知道她和一个男人生活在一起，她每天晚上会给这个男人做饭。那时候虽然我常常见到她，但是一点也没有打扰她，因为我知道插足人家的婚姻是不对的。”大夫叹了口气，“可是情况不同了。那个时候她精神、漂亮，可见和丈夫生活得很愉快；可你看她昨天呢？虚弱、憔悴。不仅如此，她丈夫还让她——”大夫及时地刹住了话头，因为他觉得这关乎艾格妮丝的尊严，“总之，她的丈夫折磨她，为了生计，叫她去做一些很不光彩的事情。而且这样的事情恐怕发生了许多次了，以至于她能够大言不惭地说出口，都不感到羞耻了！我真不敢想象她丈夫是个怎样的人渣。”大夫捂住了脸，“早知如此，我不如……唉，我当时是个穷小子，什么也做不了。可是现在，想要挽救她的生活还是办得到的，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最好的、一劳永逸的办法就是和她结婚。”
“并且抚养她和那人渣所生的儿女们。”弗莱做出一副很被打动的表情。
“那是当然。”大夫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我也不劝你了，我知道你爱这姐姐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但你可别一怒之下再干点什么违背法律的事情，”弗莱正告他，“巴黎的警察虽然视力不好，但总归不是瞎子。除此之外，在合理合法的范畴内，我祝你好运。”
“谢谢你，”盖伦医生把眼镜摘下来，擦了擦昨夜沾在镜片上的、已经干涸的泪痕，“我也希望自己不要再犯法。但要是让我再眼睁睁地看着她沦落到小珍珠那个份儿上，我不保证自己会不会再动刀子。”
弗莱看了他好一会儿，然后走出房间，去找大胡子，要他最近把大夫看住了，别让他街头巷尾地去发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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