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徐入了夏,荷渐露绿芽。
天愈发燕了,与流水相照映;云飘飘然然轴成一团又一团和和她贴着天幕游走,突出它的憨厚,好与骄阳争辉;而骄阳它不顾万利,向大地示出浓烈的爱意,至死不渝。
余知冬仰头,现出望的样子,十指相扣,仿佛在祈祷幸运来临。
看得广一点,她已经褪去轮椅,满怀希望地,眺望黑暗。
清风抚平了伤痛,带动了所有期待。
“神呐,”她迷信地轻唤,“我自深渊向你呐喊。”
无论传说有多虚假,总有人相信,总有人回应。
承诺相同。
轻微的脚步也被她听得一清二楚。那人似乎站到了她身边,默默无言。
但她还是猜出是谁了。
“那个,前几天麻烦你了,因为我情绪不是很稳定,所以才跟你说那些话的,你别往心里去,”余知冬低下头,有些落魄,“总是打扰你不太好,所以…”
他略恼,截断了她的“总结”:
“所以,我不怕麻烦”
这几天,余知冬已经在他家成了“熟客”,无论她做什么,“小叶和叶婆婆都会惯着她。
那是一种从未有讨的温暖:被称为家的温度。
余知冬自己立下承诺——一定要报答他们!不可以再干涉他的生活。
说实话,她是不想走的。
她敏感,怕被抛弃,多愁善感,总是想得太宽
她不知道“小叶”是否为她办了出院,是否会一直陪着她,但她就是信他。
随波逐流吧,反正人生从来没有固定的选择。
余知冬驳回:“你会很麻烦的,你还有要照顾的亲人,如果再多一个病人,你根本忙不过来。”
“况且,我们又不熟。”她补充道。
我从未知晓你的模样。
小叶一副幅然醒悟的表情,呆呆地看了她好久,才烦复心智,叹了口气,释怀般:
“慢慢来吧。”
时间还长。
我们足以梦想。
天愈发蓝了,水愈发清了;草愈发绿了,一切也愈发美好了…
这大概就是夏的美丽。
我不用顾及他人,而可以穿着你奔腾。
我不用在乎天气,而可以带着你去探索季节的意义。
没有人会指责我们,正如他们困于春天,而我们会等来每一个难忘的夏天。
“先坐下来吧,”说着,他扶她坐了下来。
余知冬是受宠若惊的,她比谁都懂“慢慢来吧”这句话的含金量。
他的意思是:我们可以认识,然后我来对你好。
没有时间限制。
“今天好暖和,”余和冬换了个话题:“是夏天到了吗?”
他不觉地点点头:“嗯,夏天到了,秋天也快了。”
这是在他的家借宿的第二周,他们迎来了属于他们的夏季。
他还是和初见一样温柔浪漫,老人家呢,除了偶尔抱着小猫在藤椅上发呆,谁都不理外,还挺慈祥。
这些天,她是在“小叶”隔壁的房间休息的。
那里,有两扇总打开的窗。白天,从外边漫来微弱的光,或行笙,或鸟嗥。
午后,过来夕阳。
晚上,透来点点星光。
他给了她曾经不敢想象的生活。
虽然看不见,但还是宁静而纯洁。
我要的,只是自由的风。
“近距离”的生活,让地发现,“小叶”其实是个很寂寞的人他没有除她以外的用心对待的任何朋友,她也没有除他外的任何朋友。
他们,都一样。
所以他才如此地好
好到,可以让人忽略掉他所有缺点。
“你喜欢秋天吗?”余知冬自问自答,原本怕生的她竟也发出邀请:“我陪你一起等到秋天来吧。”
他们就像普通的朋友那样,不会询问原因,不会在意过错,只会告诉对方:
“我陪你一起。”
没有目的,没有前提。
他依旧沉溺般应答,如同一个机器,永远只会接受与付出:“嗯。”
他对两句话都作了回应:喜欢;好。
他含蓄地同意了这个“微妙的约定””——共同候秋。
“因为我生在秋天,”那个姓叶的男孩终于说起自己零碎的个人简介:“而且,我名字里也有‘秋’字。”
她是不苟言笑的,如今也会傻乐着开玩笑了:“噢,我名知冬,你该不会名知秋吧?”
意外的是:“你猜对了”
“叶一知一秋?
他有些恍惚,倒好久没人叫他全名了:
“我在。
“我一直都在。”
生活是一架钢琴。悦耳的琴声从随时快时慢的节奏中脱颖而出,考验的就是音乐家的心态。
“叶知秋,你把你的名字写在我手上吧。”余知冬笑的很甜,唤他名字,额间发梢微动。
他没有犹豫,直白的应下这个请求。
“好。”
少年的手很白,让人改掉从前男生都是鲁莽的刻板印象,他指腹小心翼翼的在她手心上划过一次又一次,无形中留下一个好听的名字。
“叶知秋。”
是的,怕什么呢。
我们不是旁观者,我们是自己的领导者。
夜临大地,席卷万垄深沉。
皎洁的月光借着这个时间 游豁每一扇窗,星星眨巴眨巴眼睛也羡慕她的豪放,可就是不愿离天而去,一闪一闪地无法诀择。
曾经难过的泪成了雨,此刻都将淌进每一个没有星星的夜里。
黑夜在向你宣誓:朋友!请开心吧
若你不开心也没关系, 谁都会落泪。
包括天空。
比如此时。
比如北时雨珠穿越云层,淅淅沥沥地降临人间,与云淡风轻作伴侣,孜孜不倦地刮去土地的污秽。
余知冬有夜盲症,哪怕她已休养得可以模糊看见东西浅浅的轮廓,但一到晚上,就什么也看不见。
视网眼淤血可以治,但要高额的手术费。
那个护士说的话。
手术费?她上哪拿出那十万块?要知道,这对于一个“孤儿”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
她没那个钱,更没那个实力。
怎么办?不治了?不,不治对不起自己那么多遗憾。
那她,作为余知冬,作为其它人,又该如何活出自我?
"咚——" 伴随着一声沉稳的叩门声,她轻声回应道:"门没锁,可以直接进来的。"
“还没睡吗?”寂寞的夜里亮起微弱的光,她不知晓的光,”有什么心事呢?”
余知冬脑子一片空白,忽地什么也记不得了,淡淡开口:“你是谁?”“那人”愣了愣,但也只是一瞬,他立马作出回答:
“我是你最好的朋友,我叫叶知秋”他又补了一句:“不要忘记我了,余知冬。”
心里像有一口深渊,不断地恐吓她。
无论怎么样,都摆脱不了,
余知冬不想管了,随便吧。忘却会好得多。
——就这样,就这样浑浑噩噩地活下去。
在黑暗里,用想象勾勤出的面庞,真的在对她笑。
所以她不自觉她说:“好。”
海面因风才起浪,小屋因月光而现出人影晃晃。
俩人似依不依,只有影子黏在一起。
在那样的绝望中,她听见叶知秋带着她所失去的那份憧憬鬼使神差地低语:
“十二,夏天快乐。”
“十二"是她的小名,一个由挚友赋予的独特名字。说来也巧,久而久之,她几乎淡忘了这个亲切的小称呼。
霎那间,脑海涌过好些断片的回忆—
“十二,我来找你啦”
“十二,你怎么不说话?
“十二…你别不开心。”
“你会忘了我吗?算了忘了也没关系,我会让你重新记起我的“
“你家里人真讨厌,要是你没事,就来和我玩吧
“——十二,夏天快乐。
记忆里的画面与此刻重叠。
“下雨了,”叶知秋打破了僵局,“你别去淋雨,冷。”
余知冬这才应过来,压抑住情绪,感受着雨点落下的清新:“是吗,我倒觉得,雨声很好听呢。”
他似乎轻摇了头,表示不解:
“你又不是没淋过雨。”
屋外,梧桐树新抽出的嫩叶簇拥成团,宛如翠绿的云朵,在狂风骤雨的双重侵袭下,被迫弯向了一侧,叶片间洒落了几丝绿意。然而,即便如此,树干依旧坚韧不拔地挺立着,仿佛一位忠诚的守护者,坚定地守护着属于自己的一方净土。
一点点晶莹的雨全释放出来,都在微微润湿的空气里酝酿。
晚风箫箫地吹过,悄悄地来了。
“不管怎么样,雨声还是很好听,”余知冬闲得说起这些小事来,“你只看见了雨的一小部分。
叶知秋若有所思地看了会儿她,并没有反驳:“或许吧,至少会有人愿意去淋雨。”
没人知道他们到底在聊什么,也不会有人知道。
那是他们之间的秘密。
雨还在下,仔细听,还有点悠扬的旋律,轻快而悦耳;那棵梧桐树也愈发坚足了,摇晃着头反对不恰当的一切。
就在这树的身边,有一个小屋。
屋里,有两个不幸的孩子。
其中一个孩子笑了,他接着方才的话题,垂眸道:“听雨吧。”
“我说的是,我们一起”
余知冬心不在焉的:弟弟、眼睛、生活…一切茫然。
万千思绪涌上心头。
她不想向前看了,可时间仍旧向前走。
她困在了心中的那个冬天。
没有别人,没有悲伤。没有真情。
她不再哭泣,深知泪水无法挽留离去的脚步;她亦不再喧闹,只因心中那份坚定不移的真诚已悄然诉说。
“好,我们一起”。”
叶知秋推着轮椅,走出了房间。
走得很慢,很缓。
他那分明是怕:怕她走,怕自己没法顾及她。
可是余知冬一声不吭,默许了一切。
她早就偏轨了人生给她的路。接下来,她想重新开始。
屋内的压抑逐渐消失,雨终究没落在余知冬身上,哪怕是一滴,借着月光,旁人才看清——叶知秋撑起了一把伞。
不知什么时候,他点了一盏煤油灯,挂在窗台,散出暖色的光,打在地上,照在屋里,随时等待他们回去。
“叶和秋,”余知冬半悲地说了,“你也过得不开心吧。”
要不然,也不会那么感同身受,
“...”
他默然无言,深邃的黑眸蕴藏着旁人难以窥探的忧郁之海。
忽然,她抹了把泪,转涕为笑:
“那——在这个夏天要快乐。”
这个夜晚,她想过了无数。
想要向叶知秋表达感激之情,同时也渴望与过往那些未能如愿的美好遗憾达成和解。然而,当一切尘埃落定,她所能做的,仅仅是轻声重复了他曾经说过的话语——
“夏天快乐。”
夏天快乐,也祝你天天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