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满兵一前一后走了两个,原本守在侧翼的满兵走到了华敏身旁。最前头的那名满兵抢了钱塞进了兜。随群走出几十步,第三名满兵才跑了进来。
回头望,是另一群人。还是三人带着一群,但却全是女人,她们的脖子上栓了一条细绳,双手也被绑住。
遥望许久却没有看到她们……
“看什么?看前面!”
侧翼的满兵瞥见了我,粗犷的朝我喊道。
…………
又回到了贴着告示的那堵墙。可我的脚下却踩到了什么。似棉花,低头望却只见到一双双脏脚。
…………
“进去!”
摸着腰间的佩剑,叫牲口一样驱赶着我们。
“这不是我家吗?”
暗红色大门上方,分明写着“张府”二字。
“您莫就是张老爷?糊涂啊……哎!”
“什么意……”
“别他娘的叫,进去!”
是东边的下人屋子。太阳正亮这时却显得无光,屋灰飘的倒多。但也奇怪,为何之前没有感觉。
三人站在远处,其一人翻身搭上了门锁。
叽里呱啦说了一堆,而后转身拔剑大叫。
“蹲下!蹲下!妈的听不懂吗!蹲下!”
这时我才后知后觉,这哪是什么遇官得保,分明是关门杀狗!
一个身穿黑衣光脚裸足的中年男人,站起来,扑上去,嘴里喃喃道:我蹲你大爷!
撕拉。
满兵手起刀落,中年人却身首异处。刚才随他站起的人也默然了。
虽已尽力的控制情绪,但一股冲天的恶心感还是让我趴在了地上。回想刚才,瞳孔放大只能看得见恐惧。
“我也会这样吗?我也会吗?不,冲出去!”
可悲。几十人竟甘愿被三人砍死。但本能却促使他们躲避。
趁着这时,我在涌动的人潮中寻到了两人。六子撞倒了一名满兵,拨开了门。我三人率先逃出,后面却传来了一声声不甘的惨叫。
逃至门前的大院,刚才的女群只剩下了六七人,而剩下的身首已然不清。华敏就在其中,见无人我便让赵叔拿出刀,割断了绳子。六七人散开,我拉住她的手腕逃了出去。
“夫人,奶妈和少奶奶呢?”赵叔的双手双脚颤抖着问。
“奶妈死了,我刚才踩着她的脑袋走的。”六子猛吸了一口气,略有叹息道。
“夫人,喻芷呢?”
“……”
“夫人?”
突然我犹如晴天霹雳,想到了什么。
“夫人莫非……”我难掩难过,不饰丈夫落泪雨下。
自此我也不管什么了,只有本能的向前跑。走过了几个路口,躲过了几员追兵,不记得了。眼里的血将一切都看淡了。
“到了……”薛华敏低下头,呆呆地望着地板。
是一具随处可见的婴儿尸体,她的四肢被马蹄踩烂,血蒙的看不出样貌,堆积的雨水泡的肿胀,蝇虫在上面徘徊。分明就是放丑了的羊肉!
“这是……”
俯身擦去脸上的血,分明是我的骨肉!在也无法控制我自己了,双腿一软跪倒在地。想哭却不像刚才一样,抽泣良久只有无尽的心痛。
这时又有三人从背后走来。
“快走啊!走啊!老爷!”
我没有走出来。双手抱住喻芷只剩半截的身子,第一次感觉她那么重。
赵叔和六子强架住我的肩膀拖着我往前,什么也不顾的往前。
但跑了良久的绵羊怎能跑过半路杀出的羊呢?
…………
我掏出了所有的银子,刚才的打击让我做不出任何表情了。
“官爷,就二十两了。您若觉得不够就杀了我放了他们吧。”
华敏不可思议的看着我。但并未多说。
带头的兵卒叹了口气,后面的两人却上前抢了起来。
“这样吧,你杀个人一个人,我就放一个。连上这个一半都没有的烂肉,你们五个人就杀五个!哈哈哈……”
可我从没杀过人啊。我也不想见血啊!
“给你个权利,你自己挑五个,用这块石头砸死他。这样砸,我教你,哈哈哈……”
我接过他递来的石块,毫不顾忌他全是嘲讽的教学动作,走进人群……
这哪有什么人能让我挑,我又凭什么挑?一命换一命的操作为什么要让我来做,这同畜牲有什么区别?我还是人吗……”
男女都在里面,几岁的幼童,几十的老迈……看着我,他们的眼里没有一点生机,只是生物不想死的本能促使他们看着我。
我看到了,一个只剩一只手的皮包骨。
走上前,“兄弟你几天没吃饭了?”
“我也活不长了,杀了我吧。”
说罢我不在废话在他闭上眼后猛砸了一下,而后他就直直的向下倒去。
谁?
我吗?
刚才是我干的吗?
我似乎癫狂了,好像控制不了我了。双手握着石头,毫无章法的乱打。到最后,我甚至不知道这是第几个被我打死的了。
“够了!”先前对我表现出同情的兵卒喊道,“你已经杀够了!走吧!走!”
踏出队伍,冷漠的踩在死人的身上,他们也不再看我,双眼更加空洞了,似乎知道自己的命运并不比他们好。
我抱着喻芷,左手还攥着那块占血的石头。差点被杀死破门而出的惊险、目睹人头海踩过人头的害怕,以及现在亲手杀人的无所谓。
无所谓了。真的无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