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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白璧落微痕

两人来到繁华的街市上,并肩走着。这里虽然是边陲之地,却也是繁荣极了,小贩的叫买声,艺人的表演声,姑娘的娇笑声,汇聚一堂,渲染出了浓浓的人间烟火气。这一切,都是因为那场战役,血流千里,尸骸遍野,最终险胜,周朝损失过半,西北十户九空,旷野的风奔过窗户只能发出呼呼的声响。最终换来匈奴不敢来犯,这里的百姓能安居乐业,这里也渐渐呈现繁荣昌盛的景象。

街上叫卖声热闹非凡,沈十七闻到了不远处羊肉泡馍的香味,羊肉的醇香混合着饼子的麦香,还有各种香菜,葱花的味道。一下子就吸引住了沈十七的味蕾。

“裴大人羊肉泡馍没吃过吧?走,今天我请客,我带你去吃。”沈十七颇为豪气地一撩高马尾。

沈十七像个半大少年一般拉着裴槐安的袖口就往羊肉泡馍摊跑去。

裴槐安垂眸看着被沈十七拉住的袖口,笑了笑,却有些苦涩,他或许之前也这样拉过他,只是他还没有找到他。

众里寻他千百度,暮然回首,却不是那人在灯火阑珊处。

“老板,来两碗羊肉泡馍。”

“好嘞,二位客官稍等。”

沈十七随意找了一张桌子坐下,裴槐安拿出帕子擦了擦桌子。

“裴大人倒还怪精致讲究的嘞,不愧是京都来的贵公子,天上来的活神仙。”

裴槐安笑了笑,不答话。

店小二就端着羊肉泡馍来了。

羊肉鲜美并充分吸收香料的味道。炖煮后的羊肉与预先烤制的馍相结合,馍在吸收了羊肉汤的精华后,变得绵软入味。羊肉泡馍的汤加入油泼辣子、香菜等调料,这些调料进一步增添了层次感和香气。整体上,羊肉泡馍的香味是浓郁、温暖,带有微微的辛辣和草本植物的香气,让人一闻难忘。

沈十七被这个香味征服,感觉自己哈喇子都要飞流直下三千尺。

“快吃吧!”不等裴怀安回话,他率先从筷笼里面抽出两双筷子,一双塞给裴槐安。

“多谢。”裴槐安接过筷子。

沈十七埋头吃起来,羊肉的香味让他食指大动,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他就一碗都吃完了,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样子,他打着饱嗝擦着嘴角。看见对面的裴槐安斯文地吃着,他每个动作都是那么的优雅,那么的闲适,就像九重天的神仙,又像是会突然之间飘飘然乘云而去,消失在自己眼前,让自己抓不到他的一片衣袖。

“吃快点!”沈十七看着他悠然自得吃泡馍的样子,心中预感他应该还要吃一炷香的时间,想到自己这一柱香的时间内只能这样子待着坐着,看着活神仙吃饭,便有些感到烦躁,诚然,他的脸好看的紧,就如潘安在世。哪怕看再久都不会感到腻,可是想到他这一柱香的时间内只能呆坐着,那貌若潘安的瘫脸,还是免不了感到有些烦躁。

“殿下,食不言,寝不语。”裴槐安细细嚼了几下,咽下嘴中的食物,对他说。

“哎呀!年纪轻轻怎么和那些老古板一样!?”他颇有些为他感到扼腕痛惜,年纪轻轻的就一板一眼的。

裴槐安不再理睬他,甚至都不曾抬头看他一眼,继续吃他的。

沈十七就只能坐着望着他对面的裴槐安,甚至都找不到和这个人搭话的机会。

但不得不说裴槐安的那双手真是人间尤物,沈十七虽然也有这样子的一双手,可面前人的那双手偏偏给他不染风雪、余年安康、天生就该高坐明堂受万人朝拜的感觉。说不定当今的万岁爷,也就是他皇帝老子都没有这样子的一双玉手。

终于吃完了。沈十七在心中暗叹一声,吃得可真“快”。

裴槐安搁下碗筷。

“裴某吃完了,那便劳烦殿下付账吧。”

沈十七正准备到衣袖中掏钱袋,可左掏右掏,掏了半天都没有掏出一个铜板,他仔细回忆了一下。他今天出门比较急,忘记带钱袋了。他看着面前等着他付账的裴槐安面露尴尬。

裴槐安似乎也察觉出他的窘迫,问道:“怎么了?”

沈十七颇有些不好意思,吞吞吐吐的说道:“呃……那个……我钱忘带了……”沈十七有些脸红,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

“好巧啊……我也没带……”裴槐安抽着嘴角回道。

“……”

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那要不……赊账吧?”裴槐安试探性的问道,他挠了挠头。

“拿什么赊账?”

裴槐安的目光落在了沈十七大拇指上戴着的玉扳指上。“这个好像是咱俩全身上下加起来唯一最值钱的东西了。”

“不行!”沈十七果断拒绝。这是他母妃留给他的东西。

“就先借用一下嘛,过几天就给你赎出来。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不然咱俩谁都走不了。”裴槐安有些哀求地道,毕竟从小到大赊账还是第一次。

“行吧,行吧。”沈十七有些无奈,取下玉扳指,和老板低声絮语几句。

“那你帮我把蛊解了。”

“不行。”裴槐安眼神闪躲。

沈十七听到他说不行,正准备把玉扳指收回来。“为什么?”

“不是我不想解呀。是我不会。”裴槐安有些无奈,揉了揉眉心。

“……”

不会解你下什么呀?!

“真是倒霉了。现在小爷的小命和你这个文弱书生连在一起。你可千万不要哪天忽然死了。”沈十七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伸出手指戳了戳裴槐安。

“其他的除了造反都可以。”裴槐安握住他的手指,把他的手指从他衣服上挪开,并且拍了拍衣服,像是有些嫌弃沈十七。

“杀人也行吗?”沈十七抬头问他。

“那要看你想杀的是什么人了。”裴槐安低下头,他的眼睛正好对上沈十七的眼睛,视线交错,他有些慌忙地挪开,像是逃兵。

“好。”

他们赊完账就走出了羊肉泡馍摊。

“所以我们现在是要往回走吗?”

“对。”沈十七回答道。

“马车就停在药铺门口。”裴槐安提醒道。

两人并肩走着,默默地欣赏着这满街的繁华与热闹。可这满街的繁华与热闹又像是和这两个容貌俊俏、不食人间烟火似的活神仙无关。

忽然裴槐安问道:“殿下喜欢吃甜的还是咸的?”

沈十七被这话问的一愣,寻思着他怎么来打探自己的喜好了。

“怎么?你不会是想讨好巴结我吧?还是,你想趁机给我下毒?”他半是有些打趣的问道,潇洒地似一个浪荡子般撩了撩垂在肩上的高马尾。

“巴结你?殿下未免高看我了。”裴槐安含笑,话中有些讽刺,“下毒嘛,要像是殿下才会干出来的事情,裴某是不会干的。”

“你!”沈十七听出了他话中的揶揄,微微有些气恼,正搜肠刮肚地想拿什么话回呛他。他原本呛人的技术也是很厉害的,不晓得为什么遇到了这个人就比不过他了,他有些苦恼。果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忽然裴槐安收敛了语气中的笑意,正色道:“今天晚上,还要劳烦殿下和我出来一趟。”

“去哪儿?”沈十七问道,肯定和这件案子有关,但不像是什么正经的地方,毕竟去哪个正经的地方要等月上柳梢头后再去呢?

“紫云阁。”

“紫云阁?!大人倒是越发出息了,上回去青楼,这次便要去千金台了。”

“和王六的事情有关。”(亲爱的哥哥姐姐们,为积极主动学习国家法律法规,不断增强法制观念,提高防赌拒赌意识和明辨是非、抵制诱惑的能力;要树立正确的世界观、人生观,构筑抵御赌博侵害的牢固思想防线,自觉养成高尚的情趣、良好的习惯和健康文明的生活方式,所以之后去赌博的部分不主重描写过程,着重心情、环境、与赌博无关的事情等,大家也不要去赌博啊啊啊啊啊,请亲爱的审核大大高抬贵手不要再锁我文了,只是情节需要而已啊!!)

果然,他猜的没错。

“那还是像之前一样?我翻墙来找大人?这倒有点像画本子里翻墙会佳人的桥段,才子欲与佳人私奔,共赴巫山……”最后几个子沈十七的尾音上挑,本想恶心一下面前的翩翩贵公子。

“嗯,但不过这次我们走路过去就行,行事要低调点。”裴槐安顿了顿,“还有啊,小孩子家家的,画本子要少看,不然对小孩的身心成长不好。”他说这话倒有点像一个语重心长的大哥哥在教导不懂事的小辈。

“‘小孩子’?!你也没比我大多少嘛!‘裴哥哥’!”沈十七颇有些不服气,语调有些阴阳怪气。“我都十七了!你多大?”

小孩子毕竟还是小孩子,裴槐安有些哭笑不得。

“裴哥哥我呀,今年二十三了。”裴槐安也顺着沈十七的语调阴阳怪气起来。

“切,年纪真大。‘裴哥哥’。”沈十七阴阳怪气得厉害。“死的一定比我早。”

裴槐安抽了抽嘴角,扶额叹气。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人声鼎沸,到处是卖艺和唱曲的小贩。

沈十七到底还是少年,不免被这热闹的景象给吸引了过去。

“别看啦,正事要紧。”裴槐安有些无奈,从人群中拉住他的衣角把他拽回来。

“就看看嘛。”沈十七有些央求地道。昨夜他听叶慕白说,那个裴槐安果然是范党的人,他的父亲更是范大人的左膀右臂,他知道他不会杀他,但难保他不会向范大人透露一些有用的东西,从而对他产生戒心,趁机削弱他的势力,为了打消他的疑虑,他只能装出不谙世事的纯良少年的模样。

“不行。”裴槐安果断拒绝,他明显感觉着个戏精今天有点装过头了,但不知道他打的是什么算盘,所以只能陪他一起装下去。

“切,这个难道你会啊?”沈十七不满地嘟囔。

“不会。”

“但是,正事要紧!”裴槐安拉着沈十七的衣角往大街上拽去。

“知道啦,‘裴老夫子。’”

裴槐安听到沈十七的话,不禁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反驳道:“我可没你这么不听话的学生。”

“那要不这样吧,我用你那个人情换你和我逛一次庙会,这个总行了嘛,好不好?”沈十七拽着裴槐安的衣角,像一个小孩子那样,半是无赖,半是央求地说。他不光想逛庙会,还有别的打算,他想从他口中撬出更多的信息,这不过是一举两得,一石二鸟的权宜之计,有一个人可以陪他在灯火潋滟中流连,弥补他童年的遗憾,他又可以利用那个人了解朝中局势,思索如何布置十万精兵。

“行。”都拒绝了他这么多次了,再拒绝一次总归不好,而且这个要求也不过分,不过是陪着小孩子出来玩。裴槐安默想。而且看着他不让他闯祸也好。

“那一言为定,不许耍赖哦。”沈十七伸出葱段似的小拇指,比出一个拉钩的动作。

“好,一言为定。”裴槐安细长的小拇指勾住他的小拇指,大拇指贴合在一起,两人都能清晰的感受到对方指尖的温暖和柔软。

爽约的人天打雷劈。

马车就停在医馆门口,二人没走几步就看到了马车旁边绘着彼岸花纹一样的帘子。车夫正是云深,只见那个黑衣少年倚靠在马车壁上,一条修长的腿搭在木架上,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像是在小憩。

听到有脚步声正向马车这里走来,他动了动耳朵,仔细辨认,这是他家公子的脚步声,还有一个陌生的声音。

他抬眼,那双乌黑的眸子和他家公子一样,里面都有一眼望不到头的深沉。发现是他家公子和沈小王爷并肩走来,两人逆着光阴,从不断向前的人流中向他款款走来。

阳光斜斜的铺洒,跃上他们的肩头,却又落在地上,摔碎成一地的斑驳,去年的枯树开春已经窜出了新枝,铁树倒也难得的开出了花骨朵儿。

他看见沈小王爷今日穿着一身紫衣,马尾高高束起。紫衣更衬得他肌肤白嫩、国色天香。

他的心跳如擂鼓,莫名其妙的慌乱。朽木开花了,他想摘下来,拂开尘土,双手虔诚地送到小王爷面前。

他忙整理了一下微乱的头发,把抹额扶正。

等到他家公子和沈小王爷走近了,他跳下马车,抱拳行了一礼。“公子,王爷。”

裴槐安微微颔首,先上了马车。或许是因为帘子上画的彼岸花实在是栩栩如生,沈十七不由得贪看了几眼,可是那彼岸花和他家主子一样,带着一股清冽劲,又像是高山叮咚咚咚流下的泉水。

周朝官员喜爱风雅,大多爱在帘子上画牡丹、莲花之类的,很少画曼珠沙华。因为“彼岸花开彼岸,忘川河畔忘川。”曼珠沙华多被视为不祥。

上了马车,沈十七和裴槐安面对面坐着,两人之间摆了一张小矮几,和几样茶具,茶已经泡好了,是淳香的碧螺春。

“哎,你为什么在马车上帘子画彼岸花呀?”沈十七率先问道。

裴槐安缓缓的饮完一口茶,说道:“因为‘见花不见叶,花叶永不见。’”

沈十七一听他那文邹邹的发言就有些脑壳疼。好像又回到了学堂时听夫子讲生僻字的时候,如临大敌。

“说人话!”沈十七揉了揉眉心。

“为了纪念故人罢了。”他又举起茶杯浅啜了一口。

“去年的碧螺春,我赴任前带的。殿下若不嫌弃可以品品。”裴槐安亲手为他斟了一杯茶,细长的食指和中指搭在茶盖上,另一只手提着茶壶。

茶水缓缓地随着它倾斜的动作从壶口流出,竹绿色的茶水慢慢流入杯子,竟未溅起一丝一毫的水花。他每个动作都是那么的风雅。可是却刺得沈十七心里酸酸的,他也曾为那位故人这样风流的倒过茶,他不知是出于对裴大人的同情,还是一些别的情愫,举起茶杯浅啜了一口,却有些没滋没味儿。

“裴大人的侍卫也是从金陵带过来的?”沈十七这是在试探。

“是的,我五六岁的时候把他从大街上捡了回来,洗干净发现这倒是一个不错的练武奇才,于是便留下来做了护卫,也算是从小就跟着我了。”他听出了他话中的试探之意,却和他原原本本没有保留的对他说了出来。

“那一定武功了得吧。”

“算是。”

沈十七在心中默默掂量着,倘若他那日和裴槐安政见不合,想去揍裴槐安,他是否可以打得过那个护卫。

“大人问那掌柜的话可以问出来些什么?”沈十七问道。

“那掌柜的是说了些什么。不过回去再说吧。”裴槐安似乎有些累了,头微微扬起,露出精致的下颌线,闭目养神。

“为什么?”

“刚吃完午饭有点撑,脑子转不过弯。”裴槐安坦诚地回答。

“……”沈十七的嘴角又忍不住抽了抽。

作者有话说:

“彼岸花开彼岸,忘川河畔忘川。”出自《全唐诗》作者无名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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