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的目光在两碗面之间没着没落地逡巡半晌,突然开口:“东方树叶怎么样?”
田雨菲也没问她问的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诚实地坦白:“有点苦。”
沈言点点头,再次低头看向那碗遭瘟的重庆小面,缓缓出声:“我今天非得吃了它不行。”说着,挑起一筷子送到嘴里。
真爽。
这是沈言这顿饭唯一的真实感受。
由于一楼食堂的辣椒实在是太丧心病狂,就在两人誓死跟面条斗争到底的时候,偶然一抬头,发现原本热火朝天的食堂此刻安静多了,只有远处还有几个零星的学生仍然慢吞吞地品尝食堂“美食”。
坏了。
沈言一看表,还有两分钟杨哥就要查迟到了,欲拉起田雨菲狂奔。结果奔了没几步,沈言那眼观六路的目光在打菜窗口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秋季的傍晚没有了太阳的炙烤,迎面刮过来的晚风竟是有些许凉意,驱散了一天的暑气,裹着夜晚朝训练完的体育生们身上招呼。
韩承霖应该是刚刚训练完,从尚未散了余温的操场风尘仆仆来到食堂。沈言以前并不知道,原来体育生会训练到这么晚,在别的学生都回班上自习的时间结束训练,赶来食堂吃一顿热饭。
田雨菲看沈言突然停下,一边拉她继续跑,一边视线不由自主看向沈言盯着的方向。田雨菲疑惑地问:“认识吗?”
沈言点点头,继而开口,声音不大不小,恰好到达韩承霖的耳膜之外,她没有听见:“嗯,认识。”复又转头,“走吧,马上到点了。”
“不打个招呼了吗?”
“来不及了,走吧。”
沈言说完,拉着田雨菲头也不回地跑向食堂门口的方向。
其实也不是来不及,只是对你有种不一样的感觉,我心生忧怖了。
及至沈言坐到教室里,还是没回过神来,她心里循环着一首听不到调子的歌曲,只能看见歌词缓缓闪动。
你的身边 总是人来人往 你是世界中央
我路过你的身旁 总是低徊彷徨
你光芒四射 而我只是途径你的盛放
... ...
自习的前一段时间是杨哥在把持班会大局,大讲特讲地嘚啵了一堆校规班规,活活把底下的学生们讲得昏昏欲睡,也没什么力气抗议了,纷纷支起一条胳膊撑着逐渐变大的脑袋,努力做出一副认真听讲的样子。
杨哥在讲台上拿起板擦往空心的铁皮讲桌上一砸:“班规临时加一条,上课不准拄着头听讲!拿手撑着脑袋的,趴着的,犯困的,都给我上后边站着听去,不愿站的出去,不用上了!”
一板擦把底下将睡未睡的学生们拍醒了不少,个个瞬间挺起腰板,原地来了个鲤鱼打挺,双手平放,坐姿端正地冲杨哥微笑。
收拾“服了”同学们,杨哥转身走了,留下他们在班里上自习。
枯燥的晚自习到十点才结束,沈言婉拒了同桌一个一米五的女生——蓝茜的抄自己摘抄本上劳动成果的要求,和田雨菲一起离开了教室。
今天相对来说比较轻松,沈言和田雨菲早早回到宿舍,里面亮着灯,张伊已经先回来了。
沈言走到窗户边,透过打开的缝隙向外望,外面看不到平常夜里街道的灯火阑珊,对面唯一的光源只有另一栋女生宿舍楼,亮着星星点点的灯光,可以看到有人在洗头,或是洗衣服,或是坐在床上闲聊。
沈言蓦地有些惆怅,好像在心底沉淀了一天的“羁旅之情”到现在才不急不徐地冒出一个头来,牵着她放不下的那根线,晃晃悠悠把自己扔到了四面碰不到底的深渊。
室友陆续都回来了,沈言收回目光,从盆里拿了自己的洗漱用品,在水池边迅速了结,随后钻进了被子。
十点半,宿舍楼断电。周身的空间漆黑一片,由于拉上了窗帘,什么都看不见,只有头顶的风扇不知疲倦地工作,在万籁俱寂中尤其突兀。
沈言睁着眼看向虚无的天花板,鼻尖萦绕的是家里熟悉的洗衣液味道,她不禁把被子盖过鼻梁,只留一双眼睛埋没在黑暗里,熟悉着周围一切微小的动静。
她听见对面的宿舍有一个女生哭了。开始是死死压抑着的呜咽,后来像是实在忍不住了,开始大声哭起来。
宿管听见了声音,举着手电筒来查看噪声源,她敲开对面的门,把女生叫出来教训了一顿。隔着一层门沈言听不太清楚,不过听着女生声音更放肆的抽咽,无非就是说女生半夜扰乱公共秩序、不体谅他人、没有集体意识等。
沈言无声地叹了口气,第一天住进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想哭或者偷偷哭的人不止她一个。
算了,先睡觉吧,明天还有更重量级的军训等着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