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半睡半醒间,好像是做了个荒诞离奇的梦。
梦里,沈言正安静地坐在书桌前,左手端着一杯咖啡,右手翻阅着一本杂志,面前的玻璃窗外,她只一抬头就能撞进满眼的阳光,碧空如洗的天一眼望不到尽头,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是个温馨的下午,一个人的岁月静好。
几步之外的另一扇窗却跟这边格格不入,窗框还是老旧的木头架子,外面惊雷乍起,闪电所及之处短暂地照亮了近在咫尺的张牙舞爪的树枝轮廓,透过木头窗子,黑漆漆的影像倒映在里屋血迹斑驳的地面上,风声、雨声、雷声混在一起,疯狂敲打着窗棂。
突然,一道身影破窗而入,碰掉了原本摆在几案上的一束白玫瑰,白瓷瓶带着白玫瑰同时应声落地,碎碎平安。
沈言从阳光万里的这半球跑向风雨交加的那半球,随着瓷器碎裂的响动堪堪刹在原地——地上的人抬起眼,满脸血染的苍白,痛苦万分的表情在看清来人后硬生生挤出一个笑容,随即猛然晕倒在地。
“韩承霖!”
沈言急切的一声呼唤伴着最后那个定格的画面一起,隐匿在了凌晨五点半的宿舍黑夜之中,她盯着虚无的一点,听人潮销声匿迹好久。
沈言这才惊觉,在空调房里待了一晚上,后背竟然还出了一层冷汗。她着实被这个梦吓得不轻,一骨碌坐起来,原地平复着有些紊乱的呼吸。
太奇怪了。
第一天在陌生的环境做梦不奇怪,梦见韩承霖也不奇怪,毕竟沈言只要一闲下来,那必定会想起她——按理来说这还是好事,可是梦见韩承霖浑身是血地出现在自己面前,还像是一副刚从深渊里逃出来的样子,这怎么看都太奇怪,都不太像个好的开端。
沈言皱着眉头,胡乱揉了一把头发,转身拿起枕头旁边的手表。
五点三十五。
反正还有五分钟就该起床了,那不如现在起来洗漱,免得一会八个人抢两个洗手池时间不够用,到时候慌里慌张收拾床铺打扫卫生,导致不光迟到还因为粗心大意地上落了根头发被宿管记不合格,最后这丢人现眼的“不合格”被捅到杨哥那,她们整个宿舍的人必然就少不了“公开处刑、写检讨、停课打扫卫生、取消课余活动”的13班专属“一条龙”服务。
这个季节的早上五点半已经不是很黑,天空出现了破晓前的曙光,东方天际,暖橘色的初阳,露头似的,渐渐洒落了微光。
等沈言洗漱完毕,起床铃正好在耳边奏响,是首欢快又急促的纯音乐,紧凑的鼓点敲打在每一个13班人的心上——他们那班主任不光秉承“多学五分钟就干掉一操场”的迷信学说,还坚定不移地认为“宿舍卫生优,学习自然优”的自制口头禅,以至于发号施令所有13班的苦逼学生都必须比其他人早到十分钟。
如果国际社会也给“倔强”颁个奖的话,杨哥可能已经拿到“诺贝尔”了。
田雨菲的觉总也睡不够似的,听见刺耳的起床铃之后,不仅不起,索性还直接拉过被子把脸整个蒙住了。
沈言在床前把被子叠好、床单抻直,随手勾下来挂在床头的外套往身上一披,近水楼台地一把掀开田雨菲的被角:“还不起?上赶着受罚写检讨?”
田雨菲猛地一睁眼,像是才想起来还有杨哥这么个“瘟神”,睁开眼睛原地缓了两秒,随即没有任何缓冲地蹦到地上,再次以惊人的战斗力在五分钟之内完成了洗漱、整床铺、换衣服、发射出门的全部工程。
此时,沈言校服外套敞着怀,正插兜靠在一边的墙上,准备且等到地老天荒,没想到等来了这么一出“挑战不可能”。
看着已经发射出门的田雨菲,沈言内心是百感交集,接着后背发力脱离了冰凉的墙壁,几步跟上了前面那位“光速少女”。
初秋的早晨,六点钟这个点天已经大亮,三个年级的人均整装完毕,向操场进发。
知舟实验中学坚持让学生的每个时间段都被我“掌控”......不,坚持让学生的每一天都过得充实无比,因此克扣了早上的睡觉时间,大凌晨的便将一干学生们轰起来,就着寒风到操场集体跑操,风雨无阻。
此时,广播里放起了一首热血沸腾的歌曲,校方可能自以为能澎湃起各位刚从温暖的被子里爬出来的“热血青年”那难凉的热血,但沈言走在路上,听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咒骂与抱怨,更加证实了自己“这歌有害于青少年身心健康”的猜测。
由于13班的班规比校规还严,本班各位还想继续活着的人都迅速在五分钟之内从宿舍赶到了操场指定位置。果不其然就看见杨哥一脸严肃地戳在一个足球门下边,看着自己班的方向,一脸吃了“秘制小汉堡”的表情。
看着迟到的几位大爷仍然晃晃悠悠溜达过来,没有一点时间概念,他愤怒双倍叠加:“看看你们慢的!这点时间别人比你多学了多少知识了!”
天地良心,偌大的操场除了13班一帮“积极分子”,就剩下绿色的足球场与酒红色的环形跑道相得益彰了,连个鬼影都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