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飘了雪,镇子上的人少,她直接落在苍梧院,因为梧桐在门口立的牌子,这个名字已直接成了她家的代名词,镇子上的人几乎都知道了,推开院门,本以为会看到凤泽到处忙活的身影,却什么都没有,院里空荡荡的,青石板上落了薄薄的一层叶,她走到屋里,桌子上放着一封信,说是信,其实就是一张纸而已。
简单交代了他被发现的过程以及正在解决麻烦的事,最后落款处写着,盼卿归,凤泽。
她冷笑了声,随手将纸扔开。
既然是凤泽,就不该再与涂山氏有瓜葛!
而后生气的在门上又挂了个牌子,凡涂山氏族人不得入内。
明晃晃的挑衅。
满意的拍了拍手,她还是决定找凤泽要个准话,万一他被人困住了呢?刚走到镇子中间,毛球扑腾着翅膀落在她肩膀上,叽叽叽叽的说着鸟语,“你慢点说,相柳怎么了?”
“叽叽叽叽!”
“他心情不好?我也没办法啊……”
“毛球,我现在有事要办,你先回去,晚点我去找他。”
“叽叽叽!”
毛球感应到召唤,垂头丧气的扑腾着飞走了,凤瑜往前走了两步,心头异常的拥堵感让她气恼的一跺脚,终是转身跟着毛球的方向追去。
山崖边上,冰雪蔓延大地,他就坐在地上靠着树干,树枝投下的阴影将他笼罩在光与暗之间,与皑皑白雪孤寂的融在一起,仿佛下一刻,便会失散于天地。
“相柳,你在做什么?”
他的身体微不可查的颤了颤,手心里接落的雪都撒了些,良久,才垂下眸子。
“你怎么来了?不去找涂山家那个?”
冰雪之中总能隐藏一些东西,离得近了,她才闻到他身上的血锈味,蹲下身来,她微凉的手指扒开他胸前的衣服,里面的伤已经干涸,血凝在一处,一看便有些时候了,她气道:“受伤了怎么不处理?”
相柳浑然未觉般,神色淡淡的举起手,接住从树上被风抖落的一大片雪花,她想抬头去看,却听他没什么起伏的声音道:“你不该来。”
“是是是,我就让你死在这才好。”她气急了,也有些口不择言,他不怒反笑,双指捻着接住的雪花,直至化成水,滴落在地上,他才敛眉,不悦道:“凤瑜,你真的很不怕死。”
再次被他捞到毛球的背上,她不仅没有多少紧张,反而扯了扯相柳的衣袖,不怕死的道:“我是凤凰,你要是想摔死我,那可能办不到。”
“你想得美。”他冷笑一声,眼里划过一丝戏谑的嘲弄,她这才想起那段不好的经历来,起身便要窜出去,却被相柳抓住,他扑身过来紧拥着她,瞬间,两人一同坠落冰冷的海里。
随着身影消失,广阔无垠的海面上只飘荡着一句:“相柳!你大爷!”
“睁开眼睛。”
她憋着气,猛摇头,相柳看着她,声音像带着蛊惑一般,道:“相信我。”
她小心翼翼的睁开一条缝隙,他们两个人正身处在一个巨型泡泡里,隔绝了所有的水源,可以正常呼吸。
她松了口气,反应过后猛的踩了下相柳的脚,“骗子!我好心关心你,你居然想害我!”
相柳毫不在意,就像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他看着她,用那般难以描绘的神情,问:“为什么来找我?”
他的眼神是那样的幽深,却偏偏藏着一丝光亮,与平时的他给人冰冷的感觉分毫不同,好像突然收敛了所有的攻击性,只留下了能溺死人的温柔。
“我…不知道……”
他眉心微皱,显然对答案不满意,看着她一张一合的唇瓣,他缓缓低头,气氛陡然间变得奇怪起来,她感觉自己像被毒蛇叮咬了般,身体都变得僵硬,她慌乱的闭上眼睛,却感觉到脖颈处突然一凉,血液缓缓流出身体。
说不上是什么心情,失落庆幸委屈掺杂在一起涌了上来,却倔强的一言不发,说不上来在和谁置气,是凤泽的擅自离开,还是相柳的不识好歹。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她的情绪,他这次没吸两口便停了下来,拂手抹去她的伤口,才转头看她,眼底的欲望却越发浓烈。
“凤瑜,我想……”
她看不清他的神色,相柳温热的气息铺洒在脸颊上,她的心里突然升起一股无法言述的冲动,心跳鼓动在胸膛之下,震耳欲聋。
或许,那穿透壁垒破土而出的东西早已清晰,只是她一直视而不见。
等不到拒绝,也等不到回应,相柳克制的向后退去,凤瑜抓住他,仰头贴了上去。
也许只是短暂的相遇,并不需要过多的理智。
相柳,你说呢?
他用行动回应了她心中所想,唇舌相依,红光隐没,悄悄钻进胸膛,将两颗心紧紧栓在一起,缠缠绵绵的引到不知名的发展方向。
相柳似感应到什么,他睁开眸子愣了一瞬,随后便更深的吻下去,所有克制,尽数消散。
直到感觉到有尾巴缠住她的脚踝,她才喘着气将人推开,眼神迷蒙,“相柳……”
他没有说话,两人的唇被拉丝的津液缠在一起,气息同样不稳,欲望交织在一起,理智便被摒弃,他的手臂紧紧缠绕过她的身体,低头含住她的唇瓣,带动她落在巨大的贝壳床上,尾巴攀附上她的腰肢,一路探过她的衣襟,尽数剥落。
她睁开眼,就像荒唐过后的大梦初醒,恍惚感充斥脑海,侧头看相柳睡在一边,极不安稳,额头渗出汗珠,她才想起什么,手探进存放东西的囊袋。
果然不见了!
情丝绕!
她忙以神力探手去取相柳身体里的法器,却发现徒劳无功,什么都没有,这才感觉到自己身体也有情丝绕的痕迹,她呆坐了一会,才恍然明白,这个法器真正的作用,便是将情人绑在一起。
可她和相柳,情人吗?
她不敢深想,只能先帮相柳稳住心神,他是九头蛇妖,情丝绕对他来说并不会有伤害,定是身体的伤经过一番折腾又重了,她第一反应便是凑过去,咬破舌尖,吻上他的唇度血过去。
做完这些动作,她恍然回神,而后便是羞愤的想退开,腰肢却被温热的大手紧紧箍住,相柳轻笑,“这么久还没有满足你吗?”
她两只手并用捂住他的嘴,瞪大了眼睛威胁道:“闭嘴!”
他笑的更厉害了,她不由怔愣,他从没有这般明媚过的模样,想了想,便松开手,任由他了。
“你…没事了?”
相柳坐起身,手抚过胸膛,问:“这是什么?”
她心虚的躲开视线,“情丝绕……”
情字一出他大概便明白了,却还是问:“有什么作用?”
怕他误会,她赶紧解释,“不会伤身,只是…只是会让我们互相能感应到对方,其实,这个是别人的,我还没来得及归还,我也不知道它怎么跑出来了,还…拿不出来。”
“不过你放心,我会想办法……”
“挺好的。”他打断她的话,“这样,我想吸血的时候,你不就跑不掉了。”
虽是这样说,可是他的眼神过于柔和,连一贯的淡然都无法维持,看着海面,他道:“风雪停了,要去赏月吗?”
她想不到理由在此刻抽身就走,便只能顺从的点头,来到海面上,他如履平地的走过去,却看到她犹豫不前,便伸出手来,“过来。”
海风冰冷的打在身体上,他的眼神却与月色一般令人沉溺,她迈出步子,没有施法,却如相柳一般如履平地,许是因为她的相信,他今天一举一动都不像平时的他,牵过她的手,领着她向前走。
“相柳,你见过月亮里的仙君长什么样子吗?”
“没见过。”相柳显然不信月亮上有什么劳什子的仙君,但还是耐心配合她的臆想,凤瑜用力捏了捏他的手,“真的有。”
他眼里映着月亮荧白的倒影,轻轻“嗯”了一声。
她忍住向他证明月亮上真的有仙君的幼稚冲动,轻“哼”了声转过头去。
相柳好笑的望向她,眼里都是温存后的余温,“凤瑜,你要不要和我走。”
天雷没有预兆的闷哼一声,在云端滚动叫嚣着欲落不落,她似突然被人从美梦里沉重一击,如梦初醒,清晰的认知到自己不能沉溺,冷静便在此时上了头。
“不了,我留在这很久了,接下来,想去外面看看。”
他皱眉,还想挽留,“你不找人了?”
她的眼里倒映着他差点维持不住的淡然,勉强的笑,“不找了。”
已经找到了……
坏结果是,她已无法将相柳当做玄渊了……
明明刚刚还躺在一起柔情蜜意的两个人,最后还是闹的不欢而散,她躺在床上,总觉得自己在逆水行舟,应该早点回到正轨才好,施法消了身上的痕迹,她闭上眼睛,沉沉睡了过去。
她从没做过梦,这是第一次,梦里的皑皑白雪与天际连城一线,相柳穿着一身罕见的红衣,任由冷冽的风刮乱他的白发,一步一步,离她越来越远,任由她如何呼喊和追赶,都始终无法触碰到他,最后,她急的哭了,终于抓到了他的一片衣角,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红衣,而是他的血染红了满身的白,断绝生机。
在天宫,她看过他的平生过往,他的那些无人理会的日子,无人理解的苦难与孤寂,他总是穿着一身白衣,并不是单为了干净或者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只是因为,那是在极寒之地最容易藏匿的颜色,也是因为,在战场上,那会是敌人最容易看见的颜色,他想以一己之力相抗,而后走向他一眼望到尽头的既定结局。
途中,无人并肩,无人同行。
“相柳……别再往前走了……”
她说完,便醒了,不知过去了多久,泪已浸湿了枕头,心口蓦然一疼,她捂着胸膛坐起来,意识终于回笼,下一瞬,便掀开被子跑了出去。
酒铺子里,相柳偏头看着玟小六偷袭他插进身体的匕首,表情阴森至极,抬手掐住她的脖子,轩的胸膛插着箭,倒在地上,手下的人一时都犹豫着,他虚弱的吩咐:“救人!”
一堆人冲杀上来,他随手把玟小六扔到一边,就像丢个垃圾一样,任由匕首插在胸膛,与人打起来。
凤瑜从天而降,光芒闪过,众人皆被震倒在地,只余相柳踉跄着撑住身体,她揽过他的腰,将人带着飞走。
红光一闪,两人便已不见踪迹。
落在山里,他推开她,“不是要离开吗?怎么还没走?”
“我……”
她的声音淹没在叫嚣的天雷声中,她反应极快的抱着他躲开,而后自己快速退开,他重伤在身,却仍撑着站起来想救她,却见那雷半分没停,有针对性的落在她身上,她只能被迫翻滚在地,巨大的火色翅膀展开,映红了黑夜里的半边天际,雷声终于停止。
她倒在地上,仙衣虽没破,却隐隐渗出血色,翅膀也徐徐收了回去。
他隐隐有所猜测,试探的问,“你是因为救我,才会被雷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