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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生活中的亮色

童年:阿廖沙

有一天,外公忽然来看我,像是从天花板上掉下来似的。他在床边坐下来,抚摸着我的头说道:"好孩子,你还好吗?你怎么不说话呀?"

我真想狠狠地踢他一脚,可是身子微一动就疼得受不了。他把口袋里的糖果、饼干和葡萄干掏出来放在我的枕头上。

"看,我给你带来的一些小礼物。"

他躬着身,用他那被染料染得焦黄的手抚摸着我说:"我当时对你太过分了,好孩子。当时我过于激动了,你又咬我,又抓我,就更把我惹火了!不过你多挨了几下,也算不上倒霉,我都记在账上!你以为我就没挨过打吗?阿廖沙,我挨的那个打呀,你连做噩梦都不会梦见。我给人家欺负,谁看见都要落泪!结果怎么样?我这个孤儿,一个要饭婆的孩子,终于熬出了头,当上了行会的头儿,手下还管着好多人。"

他那干瘦匀称的身体轻轻地靠着我,他开始讲起了他的童年时代。他深邃的目光注视着我,头发好像欢快地竖了起来。

"我年轻的时候,是个拉纤的。船在水里走,我在岸上走,脚下是扎人的石块儿!我没日没夜地往前拉呀拉,腰弯成了豆芽,骨头'嘎吱嘎吱'地响,脑袋晒得像熔化的生铁似的沸腾着,汗水和泪水一齐往下流!亲爱的阿廖沙,那可是有苦没处说呀!我常常栽倒在地上,可我没有死,我坚持住了,我沿着伏尔加河走了三趟,有上万俄里路!第四个年头儿,我终于当上了纤夫头儿!"

我的思绪随着他的话语回到了从前。在我眼里,瘦弱的外公变成了一个童话里的大力士,他独自拖着一条灰色的大货船逆流而上。

有时,讲到激动的时候,他跳下床来,舞动着双手,给我比画着纤夫怎样拉纤,怎样从船里往外抽水;他用低音唱着歌,之后又手脚麻利地跳回床上,整个人都变得令人惊奇不已。他继续往下讲,一直讲到晚上。当他临走向我亲切告别的时候,我才明白:外公这个人并不凶狠,也不可怕。可我一想起他那样残酷地毒打过我,就无法释怀。

外公走后,大家纷纷来看我,陪我说话,想办法使我高兴起来,但那些办法并没有多少效果。外婆来得比其他人都勤快,甚至还陪着我睡觉。这些人中,只有茨冈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长得四四方方,胸脯宽大,大脑袋上一头鬟发。有一天傍晚,他来了,打扮得像过节似的,穿着金黄色的绸衬衫、绒布裤子,像手风琴一样吱吱作响的皮靴。他的头发闪闪发亮,两道浓眉下,一双快乐的眼睛炯炯有神,刚长出来的小黑胡子下边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衬衫柔和地映着灯光。

"看看我这里!"他说着卷起了衬衣袖子,"你瞧,肿得这么高,但是比前几天好多了。你外公当时都气疯了,用树条狠狠地抽你,我想用胳膊把那根树条挡断,然后,趁你外公去拿新的树条时,你外婆或是你妈妈就可以把你抱走了。唉,但那根树条因为被水泡过,没有断。不过,我还是替你挡了几下!小弟弟,我的办法可多了!"

他的笑声像绸子一样柔和温暖,他又看了看肿起的胳膊,说道:"你太可怜了,你外公狠狠打你……"他摇了摇头,开始给我讲我外公的事情。他是那么单纯可爱,我对他产生了好感。我告诉他我很爱他,他也深情地回答道:"我也很爱你,要不然我才不会这么干呢!"

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我的病好了。我渐渐地发现,茨冈在我们家是一个特殊的人物。外公对他并没有像对自己的儿子那样凶,很少骂他。在背后说起他的时候,外公总是眯起眼,摇晃着脑袋夸奖道:"茨冈的手艺可以说是千金不换,我敢打赌,这小子以后一定会有出息的!"

两位舅舅对待茨冈也很亲热、友好,从来不拿他开玩笑。但是他们经常在茨冈的背后议论他,嘲笑他,说他是个小偷和懒汉。

我问外婆:"为什么他们会这么讲?"

外婆回答道:"我来告诉你,日后他们分家了,有了自己的染坊,他们都需要聪明的茨冈。于是,他们俩就都当着对方的面贬低bian di,故意对人或事物给以较低的评价)茨冈!另外,他们也怕茨冈选择跟你外公另开一家染坊,那样会对他们十分不利。

母亲走后,我又跟外婆住在一起了。我从她那里知道茨冈原来是个弃儿。他是有一年开春,在一个下雨的夜晚,被人从我们家大门口的长凳上捡回来的。

"他当时躺在那里,身上裹着一条围裙,"外婆带着神秘的表情,若有所思地讲述道,"吱吱地哭不出声来,浑身都快冻僵了。"

"我收留了他,如今他长大了,长成了一个漂亮的小伙子。你可要爱他呀!他可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孩子!"

我确实很喜欢茨冈,他的心手巧常常令我惊讶得目瞪口呆。

给我留下最深刻印象的是他在节日晚上的表现。每逢这种时候,外公与米哈伊尔舅舅都会出去做客,而家里的厨房里也非常热闹。雅科夫舅舅拿来了六弦琴,外婆精心地准备了一桌子丰盛的食物和一瓶伏特加酒。茨冈穿着节日的盛装,跟在外婆身后忙碌着。格里戈里静静地进来,眼里闪烁着喜悦的光芒。脸长满雀斑的保姆叶夫根尼娅也来了,她胖胖的脸上长着一双可爱的小眼睛,声音粗哑地同大家聊着天。

大家都疯狂地吃喝着,叫喊着,孩子们都分到了糖果,还有一小杯甜甜的饮料。气氛越来越热烈了。

雅科夫舅舅精心地调试着他的六弦琴,调好了,他会按照惯例告诉大家:"准备好,我就要开始了!"接着,他把额前的一缕鬈发甩到脑后,像鹅似的伸长脖子,无忧无虑的圆脸上露出一副投入的表情,顿时,一层薄雾蒙上了他的眼睛。他轻轻地拨动琴弦,弹起了一首激烈奔放的曲子。

这声音像一条激流,从高高的山上飞泻而下,震撼着人们,让人忧伤又激动。

大家都听得入了迷,茶炉的轻声吟唱丝毫不能影响我们。

雅科夫舅舅弹得入了神,微闭着眼睛,紧咬着牙,像睡熟了一样,只有两只手随着音乐的节拍在琴弦上滑动着。一杯酒下肚后,他用沙哑的嗓音唱起了一首悲伤的歌。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舅舅唱这首歌的时候,我就会难过得哭起来。

茨冈也坐在那儿,和大家一样聚精会神地听,把手指插进成绺的黑头发里。有时,他会突然大声地感叹道:"唉,我多么希望有一副好嗓子。我要唱个痛快!"

外婆叹了一口气,对舅舅说道:"行啦,雅科夫,别唱了,看大家都跟着你伤心起来了。现在让伊凡给我们跳个舞吧!"

茨冈小心翼翼地走到厨房中央,拉了拉衣服,脸上露出羞涩的表情:"快节奏,雅科夫·瓦西里奇!"

六弦琴疯狂地弹奏起来,大家跟着打起了节拍,声音响亮。茨冈像鹞鹰一样张开双臂,在房间当中旋转着,脚步飞快。他大叫一声,往地上一蹲,弯着膝部走,像一只金色的燕子,丝绸衬衫散发着金色的光芒,照亮了整个房间。他纵情跳着,似乎要穿越大门,跳到大街上去,跳遍整座城市!

"跳起来吧!"雅科夫舅舅用脚在地板上打着拍子,叫着。

格里戈里拍着自己的头,自言自语着什么。他弯下腰,用他那柔软的大胡子碰碰我,小声对我说:"阿廖沙·马克西莫维奇,要是你父亲还活着,他会再掀起一个高潮的。他走到哪儿,快乐就跟到哪儿!你还记得他吗?"

"不记得了。"

"以前,他总是和你外婆搭伴儿跳舞……对了,你等等!"

他站起身来。他身材高大,满脸皱纹。他对外婆鞠了一躬,用一种不寻常的低沉的声音说道:"阿库林娜·伊凡诺芙娜,请赏个脸,给我们跳个舞吧!就像过去你同马克西姆·萨瓦杰维奇一起跳舞那样!跳一个吧!"

"嘿,你在说什么,格里戈里·伊凡诺维奇?让我跳舞?不是开玩笑吧?"外婆笑了起来,往众人身后躲着,大家都附和着。突然,她站了起来,收拾一下衣裙,挺直身子,高高地仰起脑袋,像年轻的姑娘一样迈着轻盈的步子走了过去,笑着说:"让大家开开心,来吧!雅科夫,换支曲子!"

雅科夫舅舅舒展了一下身子,眯起眼,弹起了一支悠扬的曲子。

茨冈停了下来,听着节拍,又绕着外婆舞了起来。外婆则舞动着美丽的胳膊,眉毛上扬,两只乌黑的眼睛望着远方,如在空中似的在地上滑行着。

看着她专注的样子,我忍不住笑了起来。格里戈里伸出一根手指头冲我晃了晃,其他人则不满地朝这边扫了一眼。

保姆叶夫根尼娅用悦耳的声音低声吟唱着。

外婆仿佛在用她的舞姿述说着一个辛酸的故事。她若有所思地慢慢跳着,从这边到那边,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她的路。突然,她停了下来,好像惊呆了,浑身颤抖着。随后,她的脸又变得明朗起来,慈祥地微笑着。她跳到一边,站在那里,像是在聆听着什么,脸上显得更快乐了。马上,她又跳了起来,旋转着,好像更高大了,仿佛回到了年轻的时候,大家的目光都被她吸引了过去。

保姆叶夫根尼娅一直吟唱着。

舞跳完了,外婆又坐回到炉子前原来的位置上。

大家都在夸奖她,她却很谦虚地理着蓬乱的头发说:"行啦,行啦!你们还没见过真正的舞蹈家吧?我住在巴拉罕纳的时候,有一位姑娘﹣﹣我不记得她的名字了,她的舞姿深深地印刻在我的心里!看她跳舞,你能激动得流泪!看她跳舞是一种幸福!"

"歌手与舞蹈家是世界上第一流的人物!"保姆叶夫根尼娅认真地说道,接着又唱起了歌。

大家都喝起伏特加来,格里戈里喝得特别多。外婆一边给他倒酒,一边告诫:"小心你的眼睛!格里戈里!"

他回答道:"随便吧!我已经不需要它了,我什么都见过了!"

他喝了很多酒,但并没有喝醉,只是话多了起来。他一直在跟我说着我父亲的事:"他可是一个善良的人,真的,非常仁慈,我的忘年交,马克西姆·萨瓦杰维奇……"

外婆叹息了一声,附和道:"啊!是的……"

此时,欢乐跟忧愁纠缠在一起,带给我一种奇特的感受。

雅科夫舅舅喝醉了,开始撕扯他的衬衫,揪着他的鬈发和那浅色的胡子,拉着他的鼻子与嘴唇。

"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他痛哭着,喊叫着。

他不停地打着自己的脸和额头,拍着自己的胸脯,痛哭流涕:"我没有人性,我没有良心!"

格里戈里喊了起来:"对,你就是那样

的!"

外婆喝得也有几分醉了,她抓着儿子的手说道:"好了,雅科夫!"

几杯酒之后,外婆更美丽了,她那双微笑的黑眼睛闪着慈祥的暖意。她用头巾扇着她那通红的脸,用她那优美的声音说道:"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多美呀!"

那是她的心声,是她一生的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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