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一过,刘煜又该上朝上朝,该去军营去军营。
王弗㒄还是安排王谌跟刘煜练,王谌虽在军营参训,却是在郡王府当差,自然也不敢对刘煜下重手,每每出招狠辣又回回同刘煜打平手,给刘煜留着面子。不是王谌不尽心,是攻守之间刘煜已知其中差距,也知道该往哪处整改,最后输赢确实不重要。
只是刘煜打得憋屈,自己不好处罚王谌,回了府便在王涼处上眼药。
王涼自然是不加搭理的,说得多了,习武时便会教上他几个招式。
距离放灯已经过去好几日,这日刘煜正陪王涼练武就被天岐帝叫进宫。
刘煜回来时情绪低落。
“斛朔使者失踪,若是出了事只怕两国议和一事又要搁置。”
王涼放下手中的事情,问道:“出了什么事?”
“斛朔副使想着利用职务之便私下在天岐做些生意,叫手下人帮着遮掩。使者私自买卖是大罪,他手底下那帮人哪里敢声张,只好私下里寻找。这几日正使有事同他商量,几番寻找不见踪影,那帮人见满不下去了才敢说出实情。父皇动了火气,禁军统领这会儿还在受罚。”
“郡王有何打算?”
“皇兄正在驿站盘问,父皇命我和裴尚书带人在京中搜查。”
刘煜换了身衣裳便出门了,王涼还在座上深思。
既已丢了几日,若真是被人俘虏,此时贼人只怕早就出了王畿。只是不知这贼人有何用意,若单是为财就好办得多。现是两国议和的重要时期,议和副使偏偏在这时候在天岐帝眼皮子底下出事,若是故意为之,只怕此人用心险恶。
话说刘煜这头正带人寻找,却不知消息被谁传了出去,除却斛朔,四国使者都聚在议政殿,直教天岐帝头疼。
“天岐陛下,我等皆是奉吾皇之令来同天岐交好,只是斛朔使臣是在陛下眼皮底下出事的,天岐陛下如何保证我等安危?”
先开口的是辽源使者,辽源在北,面积辽阔,民风剽悍,在诸国中实力稍逊斛朔,这些年一直对斛朔虎视眈眈。只是天岐横在两国之间,这些年两国倒是没对上。
“我于蓝国以珠宝闻名,可斛朔使臣不过做些布料生意也能招惹贼人,那我于蓝商人身家性命岂不堪忧?”
于蓝国土狭小,靖国在其外形成半包之势。因其国内宝石矿藏丰富,靖国也是屡次摩擦,是故于蓝只得依附相邻的辽源以求自保。因此,辽源使者一开口,于蓝使者便紧随其后。
靖国因着于蓝的缘故同辽源不和,使者相聚总是要相互呛上几句。
只听靖国使者冷笑一声:“于蓝国版图虽小,胜在宝石多,心下狭窄倒也情有可原。辽源不过售卖些野兽皮毛、山中草根,有何忧心之处啊?”
辽源使者被气得吹胡子瞪眼,碍于诸国使臣皆在场,只好压下怒气反讽道:“自然不比靖国,无甚可互市之处亦无甚可担忧之事。”
几国吵闹正甚,惟有康国一言不发。靖、康原是一国,只是国中内乱,旧室战败南迁为康。康国势弱,便同相邻的斛朔交好,此时康国使者也只是同斛朔使者寒暄,关心使者失踪一事,对其他几国不甚搭理。
天岐帝正头疼,却听侍卫来报。
“回陛下,祁郡王已有使臣消息!”
诸臣闻言都安静下来,看着天岐帝打开刘煜的折子。
“天岐陛下,使臣丢失一事事关诸国使臣安危,还请天岐陛下勿要隐瞒。”
天岐帝瞟了一眼,正是辽源使臣。
“请天岐陛下勿要隐瞒!”
于蓝使臣也开口附和,这便算是给天岐帝施压。天岐帝忍住怒意,开口道,
“朕并无隐瞒之意,斛朔使者是在城外运送货物时被下山的山匪掳走,山匪以为使者是寻常商户,便传信使者随从索要赎金。这件事天岐定会给诸国一个满意的交代,还请诸位使者稍安勿躁。”
“既然天岐陛下这样说了,我等就先回驿站安心等候,相信天岐陛下不会叫我等失望。”
辽源使者先向天岐帝行了个礼告退,紧接着是于蓝使者。靖国本就不关心这件事,便也施施然回去了。剩下斛朔使臣和天岐一方商量对策,康国使者不好多待,关心完斛朔以后就回去了。
“天岐陛下,我朝陛下已经来信,应允签订议和条款。只要贵国能保证使者安危、调查出事件始末,我朝便即刻在议和书上签字,并定下两国百年之盟。如今副使已经有消息了,还请天岐陛下速速营救。”
待诸使都走得差不多了,江方才开口。
天岐帝也没想到此次议和会有如此大的收获,正为斛朔的百年之盟惊喜,转而才回过神来营救副使。
“请使者放心,天岐定会成功救回副使,不负两国之盟。”
正说着,收到消息的刘溶也到了。
“溶儿,此次营救副使之事就交由你负责,事关重大,容不得半点差池!”
“儿臣领旨!”
江方常年跟天岐打交道,自然知道刘溶在天岐帝心里的分量。况且刘溶及冠上战场、疫区安抚的事迹他一路也听说了不少,他自然是相信刘溶的能力的。
“父皇,儿臣以为,既然匪徒认为副使只是寻常商人,为保副使无虞,还是先让人携带银两同匪徒交易。待救回副使之后,再行商定剿匪一事。”
天岐帝听完,先是询问了江方的意见,得到肯定后才拍板。
自刘溶开口,江方便一直打量着他。从容不迫,又能分清轻重缓急。江方原先担心直接剿匪会伤及崇化性命,但是刘溶此计虽然迂回,却更易成事。
果然是天岐帝属意的继承人!
出宫后,刘溶和江方又到刘煜了解了一番情况。
“匪徒信中说要六千两白银,于后日子时带到清运镇,莽山。”
刘溶皱着眉,清运镇早就出了王畿,若要后日子时前到达,只怕即刻就要准备。
“太子殿下?可是有什么问题?”
江方看着刘溶皱起的眉头,询问道。
刘溶摇头,又转问道:“那匪徒可有指定由何人去送赎金?”
刘煜摇摇头:“未曾。”
“副使是在天岐出事的,无论如何天岐也不会再教使臣涉险,八弟,你便随我走一趟。”
刘煜点头,三伙人各自回去准备后便动身了。
郡王府
趁帮着收拾东西的空当,刘煜才有机会将营救使者一事同王涼细说。
王涼眉头紧皱,刘煜安抚道:“娘子不必过于忧心,左右不过两三日,不会出事的。”
“夫君的功夫是父亲与我同教的,我自然不担心。怕只怕这匪首不通信义,拿了钱不愿放人。”
刘煜叹了一口气:“明面上是赎人,实则剿匪。事关重大,使者必须安然无恙。”
王涼不再多说什么,只目送刘煜前去和刘溶等人会和。
刘溶一行人集结后,便隐秘地出城了。
王涼思索一番又往侯府去了。
信义侯府
王弗㒄坐在上首,眉头紧锁:“你是说太子和郡王此时已经出城赎人了?”
王涼点头,王弗㒄又道:“此事确实蹊跷,只盼殿下此行顺遂。”
“你有何看法?”王弗㒄转而问道。
他心里明白,王涼回来这一遭绝不只是将消息告知于他这么简单。营救使臣一事除了太子和祁郡王,再也就是斛朔那头。若真想让他出手,即便真有蹊跷,他明面上也不能做什么。
“莫非是打算让黄粱暗中跟随?”
王涼摇头:“父亲忘了,黄粱现下还不知所踪。所以京城中,还请父亲多做打算。”
王涼这是打算自己亲自走一遭,只是如今她已为郡王妃,府中、宫中、各臣府中皆有来往,若是突然消失难免引人注意。若是有王弗㒄相帮,事情倒是便宜得多。
王弗㒄嗤了一声,却还是叮嘱:“为着郡王你倒是消停不少,京中王家余威犹在,你且安心行事。”
“谢父亲!”
是故刘煜前脚出发,王涼后脚便跟上了,为掩人耳目,郡王府和侯府一同放出消息,说郡王妃回家小住,这些日子便闭门谢客。王涼从前跋扈惯了,是故闹出这事众人也不奇怪。
刘煜等人办作斛朔行商从官道赶路,王涼则换了一身粗布麻衣从小道赶超。
距清运镇还有几里,王涼便停在一处茶棚歇息。
“店家,来碗茶。”
“得嘞。”
那店家常年在此接待来往旅人,便也健谈,见王涼一个女儿家,黄昏时分还孤身赶路,难免提醒。
“姑娘快些吃罢,日落之后赶路难免危险。”
王涼故作惊讶:“难不成天子脚下还有匪寇作乱?”
那店家叹了口气,一时不知道是该点头还是该摇头:“天子脚下又如何?这匪寇啊,哪朝哪代都有。日暮时分,野兽出没,你一个小姑娘还是多注意得好。”
王涼面色越加惊恐:“那有匪寇,我该走官道还是小路呢?”
“姑娘莫急,莽山匪寇凶残,却不轻易作乱。对我们这些穷苦人他们是看不上眼的。”
王涼疑惑:“若是专挑富贵人家下手,就不怕人告到京城?”
店家摇了摇头:“多是挑些散商下手,商人多金,外地人即便出了事也不会有人知道,又有谁管得住他们呢?”
“官府也不管?”
“管!管不住啊,前些年官府派兵围剿,却剿不干净。左右他们这些年也没闹出什么动静便罢了。”
王涼听罢便给了钱继续上路了。
王涼一面纵马一面思索,这匪寇确有打劫行商的先例,难道真是见财起意,自己思虑过重?刘煜在府中也向她提过营救一事,她不好明目张胆跟到莽山去,事情打听好她便只好先回府,叫人给刘煜传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