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连日奔波,晚间又同家人坐到半夜,王涼第二日睡到日上三竿。
刚到前院便看见王谌在晨练,王涼一时兴起便上前同他过了几招,二人都点到为止,没有纠结胜负,显然是默契十足。
用过午膳之后,王涼换了身衣裳同王谌上街去了。
王涼望着街上的行人感慨道:“自回京,再未有此机会回来逛逛了。瞧着行人都面生了不少。”
昔日王谌未同王涼回京,一直在边地训练,对中云自然比王涼熟悉了不少:“往昔天岐同斛朔互市,来往商旅众多。经此一战,两国元气都未恢复。两国尚未和谈,来往的不过是些散商和一些边地姻亲。”
王涼道:“中云是边地最大州府,又近年关,人也不该这么少才是。”
王谌低头:“确实冷清了些。”
两人又走了一路,路上商贩生意惨淡,就连平日喧闹的酒楼都少有人迹。
王涼朝王谌使了个眼色,王谌便上一摊前问道:“老丈,怎么中云城今日如此惨淡?”
老丈咳嗽道:“哪里是今日,打仗以来,中云城的人都往别处跑了,如今慢慢才有了些人气。”
王谌回看了王涼一眼,见王涼点头示意才向老丈道谢离去。
“昨日进城我便发觉中云城奇怪,停战已有月余,怎么也不该如此冷清。”
“许是战中逃难无钱,又刚停战,忙着料理家事,来不及做生意。”王谌猜测道。
王涼摇头:“如你所言,逃难已是潦倒,更是要寻路子赚钱,街上也应该到处是难民,一路走来却少有难民乞讨的。”
王涼话音已落还未见王谌回答,转头便瞧王谌落在了后面,眼睛紧盯一处。
“可是有所发现?”
王谌皱着眉:“客栈酒楼生意不好,医馆药铺人气倒高。”
王涼也随之望去,二人对视一眼,似是抓住了什么。只听王涼道:“分头行动,半个时辰后在此处汇合。”
半个时辰后
王谌喘着粗气:“我跑了城西大小医馆药铺,都是一样的景象。大概五日前,各医馆就有百姓出现发热,我问了药铺,开的也都是些伤风药材,但近几日出现发热的百姓渐渐多了起来。”
“城东也差不多如此,不过尚未有百姓复诊。”
王谌松了口气:“如此事情简单不少,不是瘟疫就好。”
王涼点头,现下也没了逛街的心思,当务之急是回府同李太公商议此事,
“先回府!”
李府
“祖父,城中近日高热病人增多,恐怕不妙。”
李太公闻言也震惊地睁大了双眼:“所言可属实?”
“现下还不确定。”
“瘟疫之事马虎不得,你即刻同我往知州府走一趟。”
李家世代行商,现任知州李啸明早年失意,穷愁潦倒,幸得李太公相助,才有机会入考场,多年来一路摸爬滚打,早几年被调回中云城做知州,感念于李太公知遇之恩,对李家多有照拂。加之李太公多年来乐善好施,是故李家虽世代行商在中云却也德高望重。
李啸明听了李太公和王涼的解释,面色也凝重起来,忙招人再去详细打听。
半晌,打听的人回来了,汇报的情况同王涼说的一般无二。
李啸明面色越发凝重起来:“虽说与斛朔一战并未打到中云,但周边一些城镇却有波及。停战以来,从这些城镇陆续逃出难民。大战之后必有大疫,想来其他城镇情况要严重许多。”
“老夫已经派人往各地打听,最近的镇子不消傍晚便可传来消息。”
李啸明忙拱手行礼:“啸明惭愧,如此严重的消息还要劳烦太公,是啸明的失职。”
李太公连忙将人扶住:“大人言重,战后安抚大人已是劳心劳神,我本就是中云人,大人说这话便是见外了。”
“此事十有八九,我先写奏折,待确认之后直接上报。”
趁李啸明写奏折之际,王涼将李太公引至一旁说道:“祖父,上报确重。战事起时我军多次在周边城镇购买药材,此时只怕药物空虚,莫忘了提醒李大人在信中提及此事。”
李太公摸着胡子道:“涼儿所言有理,你先回去,告诉府上采办,让他派人多往别处收购药材,我留在此处同李大人商议。”
“是。”
晚间时分,最近的恒乐县果然传出消息,城中医馆已经开始出现高热不退者。与此同时,李啸明的奏折也快马加鞭送往京华。
州衙
李啸明忙召集了衙门众人,粘贴告示,凡有发热者,一律送到医馆救治。连夜传令各县,加强城门守备,任何人不得出入城门,无事不可随意外出。
众人领了命就行色匆匆离去,李啸明望着门口又招来一名小厮:“你回去告诉管家,让他带人往各大药铺清点药材。”
“是。”
李啸明望着月色,即便已经告知京城边境药材紧缺,只怕一时半会儿难以运到,到时又是一场硬仗。李啸明在院中踱步,左右着急,连夜往各医馆安抚民众了。
中云城的奏折快马加鞭送了三日才到天岐帝手中。
此时正逢太子妃萧氏发动,刘溶从产房被叫回皇宫。
议政殿
刚到大殿门口,便见天岐帝面前战战兢兢跪了一群大臣。
刘溶撩起袍子,正欲下跪便被天岐帝叫停,天岐帝将折子递与刘溶道:“莫跪了,先看折子吧。”
刘溶快速地将折子扫视一遍道:“父皇的意思是?”
“朕还未拿主意,你之见何如?”
刘溶扫了一眼下首的大臣,想来也是没有想到令天岐帝满意的解决方法,见了礼后就一直低着头,官袍轻颤。沉思片刻,刘溶才开口:“瘟疫事大,当务之急是有足够医者和药材。瘟疫一出,边境各城势必荒废农耕,冬日将至,流民安置不可轻视。流民乱窜,只怕疫病扩散愈烈。”
天岐颔首,刘溶撩袍子下跪接着道:“儿臣恳请父皇即刻下令,封锁沿途各城,谨防瘟疫扩散。”
“太子殿下万万不可!”刘溶随声望去,丞相方柳厢。
“陛下、太子殿下,此时封城农桑荒废,流民暴动,届时天岐危矣。”
天岐帝面上不置可否,心里也有些摇摆不定。
“父皇,儿臣以为,国之重器非在金银兵力,在乎人心,水可载舟,万民齐心才可保天岐永盛不衰。”
见天岐帝还没有动作,刘溶又道:“儿臣自请往边赈灾,若边地不平,儿臣愿为庶人,任凭处置。”
话已至此,刘溶之语说动了天岐帝,民心所向者才能长盛不衰。
天岐帝狠狠扫了一眼诸大臣,冷哼道:“朝廷白养了一群废物,没有一个能为朕分忧的。传令户部,从国库拿出20万两白银采买各处所需赈灾。”
“父皇,此次瘟疫事发突然,从国库拨款再到各地采买恐怕来不及。”
天岐帝明白刘溶这是有了法子,只揉着眉心道:“溶儿直说就是。”
“儿臣的意思是,先从近处各州调取物资,州州互取,同时国库多倍调出,以来弥补各处亏空,充实边地储备。”
天岐帝点头:“就依你所言,来人,快马加鞭,传旨诸城。”
刘溶离家时,萧氏的母亲已经到了,为了多放心些,还将刘煜叫了过来。刘溶急匆匆回府时,天色已经黑了,刘煜此时看过孩子便一直坐在厅中等刘溶回府。刘溶步履匆匆进门刘煜便迎了上去:“恭贺皇兄喜得麟儿。”
“辛苦八弟,我明日要赴中云赈灾,从明日起还需你多加照看太子府。”
“赈灾?发生了何事?”
“边地起了瘟疫!”
“瘟疫?王……”意识到王涼外祖家正在中云,刘煜来不及思考,脱口而出道:“皇兄,我同你一起!”
“如今情势危及,我来不及同你分析时局。我一走,父皇那头有事势必要耽搁,你留下,朝中诸事也有帮衬。”
刘煜自认为庸碌无为,能入礼部主事也多是刘溶提拔。刘溶若是赴边,天岐帝正眼都不瞧他。是故,未将刘溶的话放在心上。
“那我代皇兄前去赈灾。”刘煜拉住正要走的刘溶。
“莫要添乱,孤是太子,这是孤的责任,只有孤亲自去才能安抚民心。”
话音刚落,刘溶便甩开衣袖往后院去了。刘煜明白刘溶的意思,但心中又实在放心不下王涼,便将阿进塞进了队伍里,代他去照顾王涼。
刘溶出发匆忙,只来得及给孩子取了个名字——刘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