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房间
看着红色的甲壳虫缓缓开出了茄克庄园。
仆役长阔不耐烦地说:“拿上你的行李,来看看你的床位。快!”他说罢便往地下室走去。
“……”克罗尔茫然地搬起自己那轻薄的行李,心里对这个凶巴巴的家伙有些害怕……
“不好意思,斯杜先生。”
埃罗伏突然出现在楼道口,声音干脆,十分礼貌。
“怎么了?小少爷?”
“不要叫我‘小少爷’——这个犬人是我的贴身仆人,不需要先生您劳心,他的住宿由我亲自来安排。”埃罗伏客套地说。
仆役长斯杜跟一口吃煮鸡蛋似的张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来。”埃罗伏以一个合适的力道抓住克罗尔毛茸茸的爪臂,“以后你就住我房间吧!”
如此一系列简洁而不失礼貌的话语,克罗尔不禁感到,这七岁的人类贵族,浑身透露着一种精明之气。
埃罗伏的房间很可爱,是一个圆形房间,整体装修呈紫色——一种朦胧而梦幻的紫色,像极了(作者的)耳机里正在播放着的蒸汽波音乐。窗台很大,占了整个圆形的三分之一的外围弧线,扇形的台子上摆着淡紫色的小枕头和霜紫色的羽毛毯子,原本冰冷的大理石窗台台面,被他们布置得颇温暖。装饰得美妙如梦的窗台,映着美妙如梦的夜与月光。
“你觉得我这够大吗?”埃罗伏问,他指着这可爱的窗台。
“嗯。”克罗尔点点头。
“你上去试试怎么样。”
克罗尔坐在毛绒绒的羽毛毯上,窗台往里,斜对着埃罗伏的小床——与窗台很类似的装饰,只是颜色是夜蓝色的,正好掩在月光照不到的虚影下——探头从窗外朝上看,满天的繁星。
“很舒服。”克罗尔高兴地说。
埃罗伏想起妈妈说的话——“对你的朋友要友好,帮他做增进友情的事情哦!”
“我原本打算让你睡我的小床的,”埃罗伏耸耸肩,“可是我爸爸说主仆绝对不能同床共枕。”埃罗伏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又叮嘱道:“要是下雨了就关窗,打雷了,你就偷偷过来跟我睡……”
“你怕打雷吗?”克罗尔问。
“不是……不很怕……”埃罗伏不太肯定地说,声音有些许颤抖,“只是打雷了就有闪电,萨克斯·格兰杰老师说,有闪电的时候在窗台边很危险的。”
“噢!”克罗尔乖乖地回答。
“小家伙们,”门外突然响起了一个温柔的,轻轻的声音,“该睡觉了,祝你们认识的第一晚愉快。”
这个温柔而轻轻的声音来自埃罗伏的妈妈——作为一个人类,她显得要好相处很多——很漂亮。埃罗伏和他的妈妈一样,都是那干净优雅的金发碧眼。
克罗尔从行李中拿出一块他从自己家里带来的蓝毛毯子——相比这里的一切都要平淡无华许多,朴实许多,但也就充实许多——这是克罗尔自己最珍爱的毯子了。
“啪嗒”。如同那嗓音般轻柔地,明亮的灯光随着这轻轻的关灯声音熄灭,只剩那昏黄而柔和的小夜灯,映着一人一犬小小的脸庞。
“晚安,克罗尔。”埃罗伏轻声说道。
“晚安……主人。”克罗尔带着睡意回答。
四、秋日的花园和母亲
克罗尔睡得很熟,很香,小小的犬脸耷拉着,带着均匀而平和的呼气……吸气……呼气……
“克罗尔……”一个小小的声音在他耳边悄悄地说。
“克罗尔……!”声音再次响起,拉得长长的,音调从小升大,直到触碰到克罗尔深深的耳蜗。
浅浅睡意的双眼眯了眯,又松了松,这才睁开。便看到埃罗伏带着可爱的微笑的脸。
“醒了没?快起来吃早饭啦!”埃罗伏轻轻笑着,“中午我们一起去花园里玩,我带你参观参观——还有我们的大房子。”
埃罗伏惊人的语言表达能力,是离不开萨克斯·格兰杰老师的指导的。
“看那上面的油画,”埃罗伏指着走廊边高高的墙壁上,“我说那是绿油油的麦田,但我爸爸偏说那不是,但当我问他的时候,他自己都不知道那是什么!哈哈!格兰杰老师告诉过我,那叫做‘抽象派画风’……”
克罗尔点点头,抖抖犬耳,感觉主人懂得真多。
“克罗尔,”突然间,仆役长出现了,挡在克罗尔面前,“快去报到……所有佣仆们都在等你吃饭了——埃罗伏少爷早上好。”面对埃罗伏,斯杜便川剧变脸了。
“斯杜先生,我跟您说一下,以后克罗尔在您那报到以后,就带他上来和我们一起就餐。”埃罗伏很是礼貌地说,“包括一日三餐。”
斯杜先生一愣,他两眼直直地看着克罗尔,然后才支支吾吾地道:“可,可是,埃罗伏少爷,克罗尔他是……”
“我知道,斯杜先生。”埃罗伏打断道,“我爸爸已经同意了,到时候他就坐我旁边——我想我爸爸提出的指令,应该不需要您过目吧?”
斯杜先生嘴像昨晚一样一张一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过了一会儿,他恶狠狠地对克罗尔说:“你爸妈都把你丢在这了,以后可别累尿裤子!”
“主人?”在进入二楼饭厅时,克罗尔悄声问,“我为什么可以来你们这里吃饭呢?”
“因为你是我朋友啊。”埃罗伏说。
主人们的早饭无疑要比仆人们丰盛的多,只听见端菜的仆人说什么:“今天我们好像只吃蔬菜汤和土豆饼!”相比之下,咸肉三明治、香蕉布丁以及腌小鲱鱼,都要美味的多。
埃罗伏一家子住的人不算很多,有被称为“大人”的男主人,穿着洁白流苏长衣,带着和善微笑的女主人,他们的三个儿女:有工作但是仍然单身的大儿子丹尼尔,有男朋友但还在上高级学院的二女儿莎伦,还有就是——埃罗伏,七岁但聪明的小儿子。
除此之外,同桌供餐的就只有:坐在埃罗伏旁边的克罗尔,平静喝茶的仆役长斯杜先生,以及一位看上去很沧桑,但也不算老的老先生,正如女主人那样慈祥地微笑。
“哎,克罗尔,”埃罗伏戳了一下克罗尔敏感的腰部,“那位是我的私人老师——萨克斯·格兰杰老师。”
萨克斯老师冲克罗尔微笑着,鼻下浅白的胡子微微颤抖。
本来克罗尔有些害怕这些人类贵族的,但当他看到女主人和格兰杰老师的微笑,他心里舒服了许多——原来人类并不都这样!
“亲爱的,以后自己的贴身随从要管好噢,要叫他给你挑衣服,整理你的东西,和你一起玩,帮你拿和送东西……”
“我知道我知道,妈妈。”埃罗伏满嘴三明治,快速而含糊地回答道,他皱了皱眉,“很多事情不用克罗尔帮我,我自己也会做。”
女主人只是笑而不语了。
“妈妈!”过了一会后,埃罗伏高兴地扬起手道,“我们都吃完了,我们可以去花园玩了吗?”
母亲和蔼地点点头。
“来!”埃罗伏一拉克罗尔的爪子,“我们去后花园玩!”
原来在别墅的后面有扇后门,小小的一扇,平时不上锁,轻轻一推,门缓缓旋转着打开,便露出一片祥和而美丽的花园。
弯弯一片淡红的郁金香;伴着一块块圆圆的的薰衣草,照着那郁金香田的弧度,圆圆的紫色渐渐逐一变大;一根生锈的细铁杆,被牵牛花藤偷偷缠绕而上,绽放着紫红的色彩;铁杆下,是一大圈天蓝和郁紫的满天星,映着晨日的光辉;白色的铃兰,如若半熟的稻谷垂着铃铛似的花朵;寻日的向日葵;耀眼的红玫瑰;芬芳的茉莉花;风火的万寿菊。中间一条鹅卵石小路蜿蜿蜒蜒,隔开花田两岸。试图将这满园的四季尽收眼底,却被飞舞的蜂与蝶迷了眼。
小喷泉在小路边哗哗作响。小喷泉旁是矮矮的石椅,用精良打磨过后的安山岩制成。这一切都令人令兽眼花缭乱,所以更为清新的是花田后的一片草地。草地很平整,定期修剪,而草地的最左边,在整座庄园的角落,一座圆圆的小木屋坐落在那里,石基打底。草地再过去便是墙,但后墙的中间开了一扇大铁门——此时闭锁着,通往庄园后的黑森林和针叶林。
阳光洒在这平整的草地上,均匀地将朝气铺在草地上。
“看,这些花都是我妈妈种的,不同季节的花朵共同盛开,很奇妙的景象啊,对吧?”埃罗伏很慷慨地向犬人克罗尔介绍着母亲的杰作——花园。克罗尔很听服,以一个仆人的身份静静聆听着。
“那座小木屋是我妈妈的园艺小屋——她以前是个园艺师!”埃罗伏很自豪地说,“萨克斯老师教我不同花的特性——但我喜欢去描写它们。爸爸还经常用茉莉来泡茶呢!”
埃罗伏突然拉住克罗尔的爪子,轻柔的指尖摸到他爪心的肉垫:“走!我们去花园玩!”
肉垫痒痒的。起初克罗尔被吓了一跳,但他想到他是仆人,应当对主人百依百顺才对,所以他刻意地不去做出抗拒的样子。
花园中花团锦簇。作为犬人,嗅觉灵敏的克罗尔对弥漫的花香有些敏感。埃罗伏拉着克罗尔在石椅上坐下,听着蜜蜂的鸣唱和喷泉的奏曲。
“不能摘那些妈妈种的花,”埃罗伏说,“但是成熟的蒲公英和野花我们可以来玩一玩。”
埃罗伏顺手摘下一颗毛毛的蒲公英,他用嘴轻轻一吹,蒲公英们便打着降落伞随风而散。
克罗尔眼睛一亮——对于顽皮的小犬人来说,这无疑是很有趣的。
可克罗尔的鼻子本来就快要受不了了。当埃罗伏将那蒲公英递近克罗尔的鼻尖,那毛茸茸的质感将他湿润的鼻尖一挠——
“阿秋!”
蒲公英被那“阿秋”一吹,全部飞腾起来,飘得更远,更美丽。
“哇哦。”埃罗伏说。
“孩子们。”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要不要在草地上吃些巧克力派?我亲手做的。”
“好!”埃罗伏拉起克罗尔笑道。
母亲,这个富有感性,温柔而暖阳般的词汇,在女主人身上体现得透彻至极,淋漓尽致。
她穿着干净的白大衫,一缕缕长发飘忽,如同金色的阳光瀑布。她抱着温馨的品红格子纹野餐布,领着装满食物的篮子,步伐轻盈而来。
……
“你的朋友好像不是很爱说话。”野餐布上,女主人呵呵笑道。
正在啃三明治的克罗尔一愣——他本正学习着怎样让吃相变得优雅些——其实他一直都是有些害羞,加上遇到了这么多高贵的人物。
“我……我其实一直在好好地听主人说的每一句话!”克罗尔急中生智地,莫名蹦出一句来,他甚至补充着,“主人的声音很好听。”克罗尔摇着尾巴。
噗。埃罗伏一听到有人夸他,脸一下子红了。
女主人再次轻声笑了起来,尾音带着薰衣草的香气。
“妈妈。”埃罗伏从身后拿出一个花圈,“这些野花我配上藤条,和克罗尔一起做了这个——”
埃罗伏将花圈往女主人头上一戴,白色与鲜艳的花瓣产生强烈的视觉冲击,对比美感呈现,“有的花种类不太好,可能不够美。”
“任何花的寓意都很好——即使是坏的寓意,没必要去纠结这么多,”女主人捡起一朵从树林里飘来的桂花,“它们都是好花,种族不是阻止他们拥有美好的绊脚石。”这话语无比温柔而唯美。她将桂花夹在埃罗伏耳朵上。
“唔……”埃罗伏说。
一股清风流过,地上唯美的花瓣随风而去。
花环、白衣、清风与微笑。此时此刻,女主人看上去像极了一位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