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上的毛很暖，暗棕色的，很厚实的感觉。”

｛第一章：七岁｝

一、从今天开始

七岁，是个懵懂的孩提时代。过完了丰收节，原本说好回姥姥家，却突然改变了主意。

“爸爸，我们要去哪啊？”望着车窗外陌生的美景，总有点儿心怀不安。

“……”父亲什么也没说，母亲便悄悄训斥着叫他安静。

红色的甲壳虫缓缓开进了一座巨大的庄园。气势磅礴的装修叫人望而生畏。甲壳虫很熟练地被父亲停靠在划分整齐的停车位内。别墅豪横大气的规格与装修，边角处犹如镶了金子一般闪亮。这座西式的老古董，对称而端庄，高大而深藏不露。老红木在清晨阳光的沐浴下，散发着高贵而雅致的气息。

车门打开又关上。庄园的大院，空气清新，草地带着泥土与晨露的香气。高大的梧桐树，古老的银杏，苍苍的柏松，时而穿出一声鸟叫。接着，就是闲的发慌的宁静。

“哗哗哗哗……”正到了点儿，院中心的喷泉开始运作，清脆的流水声，却更想让人昏睡。

很难想象，住在这舒适地方的，会是什么样的人类！

父亲带着他来门前按铃，门开时却是一个穿着男仆装的犬人：“摩林先生。”

父亲的地位明显是比眼前这个兽人高很多的。

抬头看才能看见门的顶端，即使张开双臂也不能同时摸到这双开门的左右两端。不禁感慨：这里真大。

屋内的场景更加气派：门厅的柜架上，屏风是红木透雕的中国龙图案，高高的从柜台上一直连到天花板，屏风间有许多小台子——清秀的青花瓷花瓶，沉香的老红酒，以及一把很漂亮的长柄纸伞。大大的一楼客厅，沙发蓬而软，用的是真皮；电视屏幕很大，占了半面墙；客厅的桌椅较矮却不失富贵之气。中西结合的巧妙风气在高贵的交织间形成。

在门厅，他注意到，在鞋柜里边，有不少跟他脚大小相近的鞋。

到了二楼才知道，各个楼层还各有一个客厅和餐厅呢！

“早安，大人醒了吗？”父亲礼貌地询问。

“醒了，已经在等你了。”

……

正在参观着，突然被父亲一把拉了过来。

“大人，这是我小儿子，七岁了，年龄正好。”

“唔，牙口不错，体质还挺结实的……好。”那位穿得正式得体的人类赞许似地点点头，一招手，便决定了这只七岁犬人的命运。

懵懂地站立了一会儿，就再次被父亲拉到一边。

“从今天开始，”父亲轻抚着儿子毛茸茸的头，“克罗尔，我亲爱的，你要为你唯一的主人服务了。”

克罗尔懵懂地抖抖尖尖的犬耳，脸上的绒毛和细皮嫩肉的爪垫都表现出自己听不懂自己父亲与那个人类说的话。

“我们的意思是说，小家伙，”被称为“大人”的人仗着人类与身份的双重高贵说，“你以后都要守护我儿子了。”

守护？儿子？主人？？

首先是他被父亲压着给“大人”行礼以外，克罗尔就更只是一头雾水，直到走廊的卧室内传来一声门打开的“吱呀……”

“斯杜先生，门有点儿怪声了——该检修检修。”

那声音里有一股花似的清香。克罗尔随即朝那方向看去。

“啊，正好介绍一下，克罗尔？是这个名字吧？这位是我儿子，埃罗伏。”

一名七岁的人类少年，静静地站在门口，穿着漂亮舒适的蓝白条纹睡衣，抱着可爱的毛绒熊，金发碧眼，格外清秀——果然这就是贵族的优质基因啊。气质里，没有俗套的奢气，只有无比的优雅。

克罗尔不知怎的，明亮的犬瞳震动了一下。

那么，从今天开始，克罗尔就以小男仆的身份加入了这个奢华的大庄园。

二、茄克庄园

克罗尔大概明白了——作为一只犬人，七岁便可以理所应当地为人类或其他兽人贵族服务了。

在克罗尔家族的教育理念里，人类都是高贵的物种，犬人都是世代为人类服务的。

更尤其贵族。

埃罗伏从来没见过与他同龄的犬人。起初，一犬一人互相都不敢开口说话，但是埃罗伏也不知道干什么，老是跟着克罗尔。

克罗尔遇见了那个凶巴巴的犬人首席仆役长——也就是管家。可以这么说，仆役长是所有仆人的老大，是管理者，是唯一一个能在吃饭时与主子们共坐一席的佣人。可能是他的身份使他的种族气息被覆盖掉了，因此他也十分高贵，也可以理所当然地牛气哄哄似的：

“快！换上这些衣服！七岁小孩子，以后有够你换尺码的！”

并不是说仆人的角色很好，仅仅只是因为贵族们害怕脏兮兮的佣仆衣服会蹭脏如死人脸般洁白的墙壁，因此这些佣人们穿的衣服倒还是挺干净的。

甚至男仆装上有领结。克罗尔不是很习惯这套衣服，当他转过身来时，发现埃罗伏正轻轻地看着他。

埃罗伏眨着明亮的碧蓝眼睛走近，贴到克罗尔跟前。

“领结歪了。”

主人帮克罗尔整了整领结，又后退一步，打量了一下克罗尔，又再次凑近过来细致观察。

在埃罗伏由下至上游荡的目光间，一人一犬对视了一下。克罗尔也仔细地看着埃罗伏——这发型居然是碎发，不像贵族的一贯——扎个小马尾或向脑后梳个平滑的油头。但碎发间有几处裁剪的痕迹。显然在几天前，埃罗伏差点被剪成平头什么的，但他不喜欢。

不知有多会儿，埃罗伏突然说：

“你身上的毛很暖，暗棕色的，很厚实的感觉。”

克罗尔一愣——在他的思想观念里，犬人仆人能得到主人的肯定，是一种万分得意的事。再过一会儿，只听到父亲叫他来吃饭了。

主人和仆人都是分桌坐的——主人们坐矮桌椅，在一或二楼的餐厅；佣仆们在地下室或三楼，坐高桌椅。

克罗尔看着埃罗伏向他摇了摇手，便去楼下二楼吃饭了。克罗尔抖了抖尖尖的犬耳朵，看着埃罗伏消失在楼道那边，才想到去饭桌那去。

饭桌上的所有仆人，都是犬人——压根就没听过人类做奴仆的。他们都比克罗尔大了至少十多岁。他父亲就坐在他旁边，悄声地说：

“听着，我的孩子，从此以后，你就要在这里——茄克庄园里，跟随你的主人一辈子了，知道吗？”

一生……？

克罗尔望着三楼天窗外的星星，静静地沉思着。那星星仿佛如这“一生”一样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