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伢不喜欢晴天。
他讨厌太阳,皮肤天生晒不黑,有一对虎牙,这导致在幼年时他一度怀疑自己有吸血鬼血统。
吸血鬼,这个词是阿伢从隔壁住的柏占那里听来的。
柏占是个和他同龄的小女孩,也不爱学习,和阿伢一起长大的。
自从阿伢三年级开始因为柏占是个女孩别扭而疏远她时,她就突然变得文静起来,不再跑来跑去大喊大叫或是打架玩泥巴,她开始沉迷于小说。
初中,阿伢和柏占分到了一个班。
随着年龄增长,阿伢来到了一个新的极度臭屁的年纪,但对于阿伢,他的感官莫名复杂起来。
一方面,他逐渐明白了女孩家那对成天吵架的叔叔阿姨对她造成了怎样的影响,另一方面,他对女孩抱有好感。一种源自于童年久远记忆的好感。
但是阿伢在学校依旧装作不认识柏占的样子,柏占和他打招呼也装没看见,于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柏占的生活里也像没他了。哪怕阿伢在小区里遇见她时对她很友好,她也十分冷淡。
阿伢也不太在乎,他从不过多关注她,只是偶尔瞥到会想得很多,一年两年过去,他也就当女孩把他剔除出她的生活了,就像他曾做的。
再后来,柏占向他表白了。
那是初三的一个晚自习后,正常的下课正常的回家,在小区门口阿伢看见了她。
平常阿伢会和自己的朋友磨蹭到很晚才回家,而柏占向来是直接走掉。
阿伢很清楚地记得,昏黄的灯光,飞动的蛾子,油柏路的尽头,破旧的门卫室旁,她靠着墙,低着头玩自己的影子。
阿伢走近了,他同她打招呼:“怎么不回家?”
柏占抬头,逆着光他看不清她的表情。
她沉默了一下,在阿伢准备尴尬地离开时,她结结巴巴地开口,问他能不能和自己来一下。
说实话,柏占说出那几个字的时候阿伢第一反应就是拒绝,他也的确这样做了,但他没想到柏占会哭。
阿伢从没见过柏占哭。
不管是她小时候受欺负还是他目睹叔叔阿姨殴打她,他都没见过柏占哭。
也许是那一天的月亮太圆了,他的吸血鬼血统觉醒了,才会像一个绅士一样突然有了教养,鬼使神差地答应吧。
况且,被表白这件事对阿伢来说很能满足他的虚荣心,柏占是一个漂亮的女孩。
虽说谈了,他们也并没有做什么。只是放学后她会在他与朋友分别的地方悄悄等他一起走回家的最后一段路,以及周末柏占会跑来他家待着,一起打游戏,或者在他学习的时候画画看小说。
大半年转眼就过去了。
初升高时,柏占落榜了,最后靠专业去了一所普通高中。
阿伢并不意外,柏占平常根本不学习。
阿伢去的是本地的重高,他们就此分开了。
阿伢的学校是寄宿制,柏占和他的联系越来越少,阿伢只在偶尔放假时会撞见柏占的爸爸带着不同的阿姨回家或出门。
阿伢没想过分手,恋爱在他的生活里占得很少很少,他也没遇到比柏占更好的女孩。他也没想过联系感情,他对这谈得像过家家一样的恋爱根本就没有实感。
柏占也从不多表示什么,他们偶尔的见面局限于问好与一个笑容,甚至笑容也没有。
高一就这样过去了。
高二时不知道柏占通过什么办法转到了阿伢的学校。
柏占是文科生,她放弃了专业转学过来,被分到了这所学校最差的一个文科班。
阿伢是理科生,班级和她不在一层楼,但是还是在她转来的第二天就和她撞见了。
阿伢有些吃惊:“你怎么来三中了?”
她笑了笑:“遇见了我三次,这次才和我打招呼。”
因为之前每次都有朋友在。
阿伢摸摸鼻子:“祝你新学校生活顺利。”
隔天,破天荒的柏占站到了阿伢的班级门口。
要知道柏占从来不会在外人面前过多表示和阿伢有一分一毫的关系。
阿伢被叫出来的时候有人在起哄,他皱眉。
“对不起。”柏占说,“方便过来一下吗?”
阿伢身后是他闹哄哄的同学,他感觉自己全身发僵。
“干嘛?”
“我想问一下,我们还在不在谈恋爱。”
阿伢愣住,他想了一下:“嗯。”
他想,如果会带来麻烦就分手吧。
柏占问他能不能带他很好的一个朋友,他们三个人私下谈一下。
“有很重要的事。”
“你先和我说。”阿伢当然不答应。
柏占低头,又抬头看他。阿伢突然发现,她真的已经比自己矮了好多。
“拜托...”
后来,阿伢一直坚定地认为,一定是那天的太阳太热烈,他才会鬼迷心窍地答应。
“...好吧。”
这件事之后,他与她的恋爱有了第一个知情人。
柏占干了什么呢?她在他的那个好哥们面前吻了他。
所以阿伢一直咬定柏占就是个精神病啊,他就是没有早点看出来,才会被迫吃这个哑巴亏。
这件事像是打开了柏占什么奇怪的开关,柏占自己打开的,总之,柏占彻底掀翻了他们之前的所有关系,开始疯狂越界。
再之后...
再之后,就是现在,考上了同一所大学后毕业,开始同居。
说不清楚为什么一直在一起,但就是分不开了,像是生命连在了一起,也可能是本来就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