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台下,他一手撑着下颔,眯着眼慢慢喝酒。头顶打下的灯光笼得人恍惚,稍远些的嘈杂对吧台前互相贴近的男男女女完全没有影响。他觉得有趣,同样的疯狂,只是更加暧昧,只是因为一层情爱就与外界相隔得彻底。
用装饰的小伞搅动着艳蓝色的酒液,不经意的,他与刚刚换班的调酒师对视了一眼。
调酒师也许已经盯着他很久了,对上眼后怔了一下,往他这边来。
调酒师一边走向他一边从裤兜里掏出烟盒抖一支递给他:“哥,抽吗。”
他接了,咬着,调酒师给他点上火。
调酒师是他以前的兄弟,但好久没联系了,说久,也就两三年,足够调酒师一眼认出他。
他深深吸一口,一时间,谁也没讲话。
“怎么来这混了。”
“没办法,要养家糊口。”调酒师笑笑,有些惆怅,“哥,下次你来的话找我。”
“嗯。”他打量调酒师,“结婚了?”
调酒师亮出手上的戒指。
“挺好的。”他说。
“哥,你疏远我。”调酒师委屈起来,“哥,你这两年过得怎么样啊。”
“挺好的。”他仰头,散开的瞳孔模糊在烟雾里,“没疏远你,是我变了。”
“晁哥没变。”调酒师说,“一直没变的人只有你。”
有人叫调酒师过去,调酒师应了一声。临走,调酒师凑近他:“哥,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吗?”
他斜斜地看着调酒师,指尖哒一下敲下烟灰。
调酒师嘿嘿一笑:“哥,下次兄弟们还一起出去喝酒啊。”
调酒师走了。
他仍然慢慢地喝酒,偶尔抽烟,最后把烟蒂留在烟灰缸里。
烟是好烟,酒也是好酒,给他调酒的那个小哥他不认识,给他递烟的小哥他也不认识。
是现在的他不认识。以前,他一直和那些人说......
说一些很幼稚的话。
离开座位时,他没和调酒师打招呼,调酒师自己注意到了。调酒师走不开,只小幅度地给他挥手。
他点点头,转身走进人群。
走出酒吧时他松了口气,他不喜欢人群。
也不喜欢熟人。
所以,调酒师出现的那一刻,他差点落荒而逃。
有什么好心虚的。他斥责自己。
就算调酒师问了以前的事,也不会怎么样。
他贴着墙根慢慢往家走。
调酒师叫什么呢?
在第一秒大脑就已经给出反馈了,调酒师以前的样子,伴随着其他所有人的样子,包括他自己,他的妹妹,那个人。
所有人的交汇与离散,他都看在眼里。
他不去想过去,他觉得对不起调酒师。或者叫他汪瑞安。
他原本就对不起调酒师,现在又在给调酒师加上了那么多符号,让调酒师承载了他迄今为止积攒的所有情绪。
也许这样没有任何特指的职位绰号可以麻痹他自己吧,他乐意称呼他为调酒师。
接着,他想到曾经一个也与他在吧台的灯光下贴近的人。
打住。
不管是调酒师还是那个人,都是他为了忘记去喝酒的故人。
调酒师在他眼里从不是一个人。虽然大部分的情绪都来源于那个人,但是把那个人的形象与调酒师联想,是对调酒师的玷污。
他放空了一秒。
他很混乱,不是因为喝酒,他一直很混乱,甚至不止开始于那个人。
他重新开始思考,他想起昨天晚上,想起妹妹的经纪人,想起已经结婚的调酒师。
已经,过去了好久了啊,不得不现实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