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

水盆里的水很快脏得洗不干净抹布，林软端着水盆去走廊另一头的洗手间换水，留下黎芒自己在房间里。

黎芒趁机站了起来，凑到刚被林软擦干净的书柜前低头看里面摆着的收藏品和照片。林软书柜是木框的轨道门，中间是一块很大的玻璃，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里面。他没有遗传父母亲作为记者优秀的交际能力与开朗的性格，但在各种东西的收藏方面却非常显著，柜子里摆了很多从世界各地捡来的石头和各样奇奇怪怪的小玩意。

“在看什么。”林软端着一盆水回来，放在书桌上。

“啊……在看你的收藏，”黎芒回头朝他笑，“好久没看过了。”

林软开始擦书桌，“你可以拿出来看。”

即使得到了首肯，黎芒也只是推开了玻璃门，两手扒着隔层木板。

“这里好多石头都是我们捡的。”黎芒眼睛盯着一块在南方地区比较常见的黄蜡石。

林软“嗯”了一声，用力搓一块像是咖啡后的污块。

柜子里只摆着一个相框，里面有一个看上去文质彬彬的男人，一个很温柔的女人和中间一个没什么表情但依然十分英俊的男孩。身后是高耸的峭崖和海洋内湾，典型的峡湾地貌。

“在挪威的时候拍的。”林软看见黎芒疑惑的表情又继续解释，“刚摆进去的，你没看见吗？”

黎芒点头。

除了意料之外的照片，这里的东西黎芒都记得很清楚：林软去西北带回来的南红，两家人一起去西藏时买来的昆仑玉，去福建时买回来的寿山石……这些石头像一个个时间信标，标记在两个人的童年上。

黎芒站着发了一会儿呆，被林软叫回魂之后跟着他下楼丢垃圾。

“你今晚要睡这边吗？”黎芒看着被收拾得焕然一新的房子问林软。

“这边没有干净被子。”林软给了一个不太明确的回答。

三号线有一列地铁很奇怪，顶上的灯是昏黄昏黄的，既不明也不亮。但三号线是全线地下，又是主要地铁线，所以这列列车的灯也常常被人诟病。

很不巧地，回程的黎芒和林软赶上了这班车。

车上人不多，但可惜座椅都坐满了。黎芒只能靠在车门与座位转角的一块亚克力板上看着灯发呆。

林软就抓着吊环，一手捧着本书。

“呃……黎芒同学？”

发呆的黎芒回过神，疑惑地看过去。张宁橦有点尴尬地仰头看他，向他张了张手掌当打招呼

“啊，你是……”黎芒把到嘴边的“KFC”咽了回去，“张宁橦。”

对面坐着的人笑了起来，“对，是我，真巧。”

然后他后面又探了张俊脸出来，下巴搁在张宁橦的肩上，“怎么了？”

黎芒吓了一跳，才发现张宁橦是坐在另一个人的腿上。

好像是……他同桌?

“我同桌，白衣。”张宁橦的神色肉眼可见地又尴尬起来。

“你好，”白衣很平静地朝他打了个招呼，补充了一句：“衣服的衣。”

“你好。”黎芒有些理解张宁橦为什么一开始就有点尴尬了，“我是……”

“黎芒，我记得你。”白衣把原本架在张宁橦后颈的手机放到腿上，手环过腰搭在他腿上，手指架着手机，下巴移到张宁橦的颈窝处，低头看着屏幕，边道，“你们聊，不用管我。”

怎么可能忽视掉这么大个人形按摩椅。

张宁橦僵硬地点头，脸从脖梗红到耳朵尖，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像个不生动的木头人。

黎芒看着他好笑，忍着笑意接话：“你们两个认识？”

说完就想扇自己一巴掌，旁边看戏的林软也跟看白痴似的看他，明晃晃地“这不是废话吗？”

好在被硬控住的张宁橦也没发现。

机械地回答是,我们以前两家住一层，对门。

说完抬头面无表情地抬头：“我睡一会儿你不介意吧。”

“不会，你睡吧。”黎芒眉眼弯弯，靠在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