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色如黛,远近高低各不同,起伏错落,倒如色泽不一的玉带一般。
玉带蜿蜒绵延至山脚,山脚下置了一处亭子,名曰未歇,人们传说是一位姓宫的公子为夫人修筑的。
他的夫人生得天仙之姿,面若稚子,脾气却甚是火辣,一口话呛得宫公子说不出下一句来。
话说偏了,他专为夫人盘了一间糖水铺子,真心可鉴,唯一不足是那糖水的滋味,吃过的人都不愿多说。
“旁人说便说了,怎的你还打趣我?”
他一只手还不安分地轻捏夫人的指尖。
宫远徵任他抓着手,窝在宫尚角怀里,辩言道,“哥哥本也是为了我开了那间铺子,我也是喝习惯了哥哥的手艺,许是,许是……”
宫远徵转换了个姿势,停顿了一会儿,眨巴眨巴眼睛,想找个说辞安慰哥哥。
“许是,他们喝不习惯。”
“左右也不靠这谋生,但还是要考虑一下顾客的感受不是?”
猫儿一样蜷在宫尚角怀里的人儿微微颔首。
“那便寻个厨师来做,以后我只给远徵做甜汤。”
他被哄得脸上的红都漾了起来,仿若波澜生辉。
丝制的帘子被掀开,一个身高不足八尺的少年犹豫着进来了。
他身上的布料是市面上很寻常的麻布,手指虽然蜷着,但还是能看出来是干惯粗活的,指节有些粗大,看上去还不足弱冠,明明少年之姿,却被岁月蹉跎,却也无法选择,大抵在店里做帮工也算得上是好些的活计了。
宫远徵半躺在软榻上,眼光落在眼前的少年身上。
“哥哥,先考量考量他的厨艺,若是可以,便留下他吧。”
宫尚角看了一眼有些局促道谢的少年,挥了挥手让他先去后厨准备。
他其实算是“远庖厨”的那一类,但远徵小时候总也吃不下厨娘的佳肴,却把他这半吊子厨师做的果糕点心吃得起兴。
尤其是到了有孕之后,他得保持住他的厨艺,不免得向专业厨师请教请教,做出来的却偏偏不够满足宫远徵口欲。
那次宫尚角可是做了能酸掉牙的果膏,他请了医师询问,才弄清其中关窍。
最近,宫远徵吃那个新来的小厨师做的菜能多吃半碗饭,宫远徵胃口好,宫尚角当然觉得欣喜,就是单纯不爽那小厨师一脸殷勤还能把宫远徵逗得哈哈大笑罢了。
坐在亭子石凳上面,宫尚角一手端起刚煮好的热茶,看着不远处俩人谈笑的欢喜样子,差点没给新换的衣裳贴心灌口茶。
他准备要偷师那厨子,夺回远徵的目光(bushi)。
“哥哥最近总是操心我的吃食,夜里都安不下心来,非要去小厨房熬了汤备着,我也不想他这么不顾及自己的身体,我知道你厨艺好,麻烦你多做一道安神汤。”
他说着就将小银块往少年手里塞。
“夫人放心,这是我的分内之事,您给我的银钱够多了,我虽缺钱,但也不能白收了您的银子。”
少年推拒了宫远徵塞到手心银块。
“你倒是朴实。”
“那夫人还想用我吗,您生了小公子后尽管使唤我。”
“你真是……”
宫远徵莞尔一笑,摸摸小厨师的头发,好生慈爱,其实俩人年纪相差不到十岁。
另一边的宫尚角持续泡在醋缸里。
自从那少年来了后,铺子的生意可谓是起死回生,老客新客络绎不绝,宫尚角看那小伙计更不顺眼了,他成了自家夫人面前的无用之人了,这谁能高兴?
他倒也不会使些手段逼着人家走,那孩子手脚灵活,干事利索,心细话少,宫远徵也满意,他没道理和一个市井讨生活的少年人过不去,是他有了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幼稚。
反思过自己后,宫尚角撩开床帘,轻手轻脚揽住自家夫人。
“我爱吃的青梅可是都被哥哥吃了?”
见宫远徵一脸委屈,宫尚角再也不装大度了,凑上去摇头否认,并将人轻柔按在心口。
“我爱喝哥哥做的汤,只是现在口味有些变了,哥哥不要多想。”
宫尚角见自己暗戳戳吃醋的行为被自家夫人洞察,有些害臊,只顾着点头称好。
在宫尚角看不到的角落,宫远徵狡黠一笑,猫儿般的眼睛眨巴几下,笑得更开心了。
笑着笑着,他忽觉耳朵尖被人啄了一下,耳朵动了几下,红晕才慢慢散开。
“哥哥!”
他有些气恼。
其实心里喜不自胜。
甜汤铺子实际上是开在宫远徵心里了吧。
晨起窗边新开了一朵花,初时并不起眼,一夜盛放才夺得了人的眼球。
爱意深浅,一如花开,越是身在其中,越是深解其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