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对徵）困

宫远徵很有自知之明，他决不会没有一丁点儿把握就去光临宫尚角的卧房。

许是醉酒，许是意乱情迷，他与宫尚角滚在了一处。

可就是这么恰好。

他们互相撕咬着，谁也不放过谁，宫尚角若是暗暗用了劲儿，宫远徵便要十成十地反送回去，他们难舍难分，贴着皮肉，离心却还有段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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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并不多言，只需鱼水之欢浇灭那升上来就把人绑在一起交缠，难舍难分的情欲。

宫远徵不会爱他的哥哥，他自以为是地想。

如果宫尚角总是装傻充愣，那他又何必那么清醒执着，即便追着人问一句爱不爱也无法左右一颗心的飘动，一个身体的游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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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尚角从不留宿，*****************他只需伺候好你的身体，除此之外的歇斯底里他不再理会，故而宫远徵也佯装乖巧，一夜之后便无事发生。

宫尚角自然是个好哥哥，他看得到宫远徵的任何需求，添置华美的新衣，为他浅尝荤腥，为他沾染烟火气息，下厨讨他欢心已是常事，唯独不足的是：宫尚角是个木头疙瘩，不语一句爱人。

宫远徵勉强夸赞自己不为情所困，不为虚渺爱意患得患失，拈酸吃醋。可事实并非如此，他嫉妒同宫尚角同床共枕之人，那虽只是个名分，但宫尚角既已将其明媒正娶，便是默认了她宫二夫人的身份。

而宫远徵没有这份待遇，他只是宫尚角的弟弟，他怎能不嫉妒发狂。

宫远徵故作不屑一顾，垮起脸独坐饮酒，一杯一杯，始终醉不了。

曾经他装醉，欲与宫尚角早些共赴巫山，身体的反应能让宫远徵指尖掠过丝丝缕缕无需言明的情有独钟，情动是最好的证明，所以他沉溺，他用力，他感受痛楚，却也享受快意。

那是他屏力捉住的相爱凭证。

在宫远徵吐得昏天黑夜的黎明，他亲自诊出喜脉，宫尚角便忙不迭地准备车马，送他离开宫门。

胃里还泛着酸。

眼里的泪先替他作出忿忿的姿态。

宫远徵此刻明白了，只要他不是名正言顺的那个，他就会被随时抛弃，踢出棋局。

他又开始自伤。

宫门血脉投生到苟且之人的身上也被连带着弃若敝履，原来宫门这么讲求道义吗。

宫远徵笑了笑，惨淡的笑意映衬了漂泊的云。

他们皆是孤苦无依。

自始至终，他都无法逃离宫尚角设的机关牢笼，只要他爱，只要宫尚角不言爱。

宫尚角一直不间断的做一个噩梦——他梦见远徵不爱自己，还欢欢喜喜嫁给了别人。

大红的喜服，束发的青年，叮咚的银铃，还有独一的笑靥，不灭的红烛。

自那日起，他便夜夜邀约宫远徵饮酒言欢，提前备好甜果酒，加进少许烈酒，他问过酿酒的老伙计，这样混喝不会出问题，他才放心给宫远徵斟酒。

宫尚角过于迫不及待，连长幼尊卑都抛却身后，好在宫远徵一向信任宫尚角，没察觉他的龌龊心思。

他装醉将人禁锢在床榻之间，细细摩挲每一寸皮肤，宫远徵烫红的肤色是那么诱人。

他知他正为他情动不已。

宫尚角心满意足，他迫切需要肌肤之亲来缓解他的困梦不安。

可他人看不出宫尚角的有心为之，还是有人提礼上门，询问宫远徵年方几许，可有娶亲，亦或是嫁人打算。

宫尚角额头青筋隐现，又不好发作，憋着一口火气耐心回绝。

有时他嗅不到宫远徵唇间的酒香味，还会暗生欢喜，也许宫远徵对他不只是兄弟之情，还有几分暧昧情愫。

他失神想着。

可梦境不允许他违背伦常。

他越是将爱宫远徵描摹得清晰，便越是将梦做得坎坷曲折，陡生波澜。

他梦见宫远徵刚与他私定终身，便小产身亡。

那陈设正是角宫。

他不敢了。

得知宫远徵有孕后，他又喜又怕，连夜派人将其送往寺庙附近，求神佛能够保佑宫远徵安健。

他从不信神佛，可他忧虑宫远徵的安危。他无能为力，便只能祈求上苍，哪怕是以他一命换宫远徵无虞也是不亏。

他曾卜过一卦，那老先生说宫门怕是要变天，还是送夫人去清净处避一避风头。

宫尚角听见“夫人”二字心生欢喜，但眉间仍是愁云不下。

宫尚角遣金复领一众暗卫时刻跟随着宫远徵，以便护他安全。

上官浅是个人精，别看她恍若弱质女子，实则实力强悍。

宫尚角不得不提防她。

找宫远徵寻安眠药方时，宫远徵也只是以为哥哥困于案牍，难以安眠，转手就给了他良方。

看似在局中的是两人，实则是两人互相设局围困自己。

数月匆匆而过。

宫尚角信马由缰，循着梦中人的模样找到了山脚下一处庙宇。

他从竹筒里抽出一幅画像，那是他日思夜想，从模糊碎片中拼凑的人像。

“小公子，我梦中皆是你的身影。”

宫尚角不唤远徵，也不唤弟弟，一句轻佻的小公子让宫远徵额角跳了跳。

宫远徵避着宫尚角翻了个白眼，“你来这作甚，忘了便忘了。我没心思帮你寻找过往。”

眼前人并非宫尚角，他难掩心伤，出口便咄咄逼人。

“我来救你。”

宫远徵轻哼一声。

他此番境地不就是他亲手酿成，还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你又不是他。你又不是宫尚角。”

他毫不客气地直呼哥哥的名讳，实则垂眸一瞬，已是泪眼朦胧。

宫尚角的脸色难看起来。

宫尚角以为他与宫远徵情投意合，其实不过是床笫之欢，同屋之好。

可是他忘了啊。

宫尚角看宫远徵的眼神像是在看不渝的爱人，而不是血肉至亲。

宫远徵知来人缺失了记忆，埋怨无法吐露，便整日折腾宫尚角，他在宫尚角来后越发骄纵，穿衣乃至用膳，都要宫尚角作陪。

他也思念宫尚角啊，他怎会不知宫门变故凶险异常，他派探子去打听宫门情况，没等来探子，却等来了记忆有损的宫尚角，也算是意外之喜。

宫远徵卧在美人榻上闭目养神。

镜花水月，终有了结之日。

他抬眼望着身旁酣眠的宫尚角，把人弄得痒痒地翻了个身才罢休。

他终于能够安眠无虞。

故人唤旧门，岂有不应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