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墨西斯知道是母亲把自己送进了工厂,但无论如何努力地回忆,他都想不起母亲为何要这样,以及她是如何离开自己的。能够在记忆中浮现的就只有她温柔地看着捧起蔷薇的自己,但那温柔中或许带着些痛苦。
伽倪墨得斯好像对别墅下了某种禁令,进出这里的人很少。只有小主人总是早出晚归。涅墨西斯虽然感激伽倪墨得斯几乎是给予了自己新生,但他会在深夜想起卡利洛厄的话语,他向伽倪墨得斯提出过是否可以出门,但从未成功过。在这种层面上他似乎比卡利洛厄的处境更加艰难。他不是会抱怨的人,在被拒绝之后也只是沉默地离开。
“所以为什么?”他质问道。
伽倪墨得斯好像对他的要求感到了些厌烦:“我说了不可以......哥哥不听我的了吗?”
涅墨西斯讨厌他这种不给出理由的回答,从来都是转移话题。他的母亲,管理员,卡利洛厄,他身边的人都不愿意给他答案。就连伽倪墨得斯也不愿意给他一个答案。他有些怀念工厂外的那个小太阳,而不是西装革履的青年人。在卡利洛厄说出那番话后的两年里,涅墨西斯好像终于学会了厌恶的情绪。与其说是学会,不如说是他终于开始接受自己对伽倪墨得斯的厌恶。
爱和恨的存在并不矛盾。
相比在画室里随意地泼洒着颜料泄愤,他终于向伽倪墨得斯吼出了自己的需求。那个十六岁的少年愣在了原地,他在被涅墨西斯吼过之后意识到这场过家家终究还是要迎来结束。可他不甘心,他看着涅墨西斯流下了眼泪。
少年的脸庞上不断划过泪水,他无法诉说,只是沉默地哭泣着。涅墨西斯因为这种沉默和泪水感到烦躁。明明伽倪墨得斯已经不是可以被他搂在怀里的孩子,但他看到那人哭泣时还是会感到心疼,他想要走上前去拥抱自己的弟弟,去摸摸他的背和头。好让那个孤单的孩子不再伤痛。他还是心软,因为经历过痛苦所以不愿意让自己爱的人感受痛苦。
他克制着没有上前,但也不再质问。他坐在沙发上捂着脸,涅墨西斯何尝不痛苦。伽倪墨得斯流着泪水跪在了他的面前,他呼喊着自己的哥哥。
他开始诉说自己的爱意,并不露骨,但让人无法忽视其中亲情之外的东西。他讲述着自己见到涅墨西斯的第一眼,他看见工厂里的孩子们并没有什么感受,但他见到涅墨西斯时感觉自己的心脏被扎了一下。
说到这里他牵起涅墨西斯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让他感受着自己的心跳。
他没有提起涅墨西斯如何被带到别墅中,跳过了这部分开始讲述这些年他们经历的一切。他诉说着被印刻在脑海中的画面,有涅墨西斯在秋千上,发丝也荡地自由;有涅墨西斯在画室,那一朵朵蔷薇盛开在他的笔下。他诉说着对眼前的人的渴望,诉说着自己梦境和担忧。他知道涅墨西斯无处可去,但又害怕自己的情感会让他们无法再和从前一样,他担心涅墨西斯将会离开。
他害怕他的离开。
“这是借口。”涅墨西斯抬起头来,冷漠地看着他。
他从来都不是菟丝子,从他挖出兰迪的眼珠那一刻开始他就发现了自己的内心不甘于沉默和接受。伽倪墨得斯还是在转移话题,他只是因为爱意而不让自己出门实在是难以说服涅墨西斯。
“爱一个人需要尊重,这不是爱。”涅墨西斯告诉自己的弟弟。他没有说出后半句“这只是你无处施展的占有欲。”
伽倪墨得斯是卡洛斯家的末子,他所拥有的有限,血液里流淌的高傲让他更加迫切地希望去占有什么。涅墨西斯感觉伽倪墨得斯流着泪的脸突然变得有些扭曲,他不知道自己的小太阳在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这样。或许是自己曾经太过随遇而安,而忽视了周围发生的变化。
“那哥哥希望我怎么办?”伽倪墨得斯问道。
“告诉我真正的原因。”涅墨西斯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