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躺在树冠层的枝干上,微闭双目,缓缓调整着呼吸。阳光经过稀薄的叶片的削减,温和地落到戒充满创伤的身体上。他的身躯已经在连续数月超出极限的战斗中濒临崩溃了,而诺克萨斯人却伴随着海平面的波浪稳定地冲刷着初生之土的海滨。
他又一次看见一个诺克萨斯小队鬼祟地溜进原始丛林,或许是在数年前那个将鲜血作为颜料的疯狂艺术家的杰作对他的潜移默化,一个深埋在他心中的灵感浮现了:一场关于用死亡完成的戏剧或许比死亡本身更加令人印象深刻。
戒目睹雇佣兵们在子爵惊惧地胡言乱语中胆怯地撤退,他感到了满足。他为自己能在这样疲惫不堪的身体条件下,以妙计退敌而自满。戒难以察觉到的是,他内心深处为那具有创造性的艺术行为产生了一股更深层次的感动。戒总是会在面对诺克萨斯侵略者时产生遏制不住的厌恶或者愤怒的情绪,这样的情绪让他自己的良知得到了满足。但杀戮过后那如同呐喊一般的畅快感却总在提醒着戒,让他警惕地审视着自己是否沉醉于制造死亡。如若有一天因此而惴惴不安,戒便会将此事归咎于诺克萨斯人的残暴侵略。他不确定苦说和慎是否在自己的身上看到过这样的不稳定要素。
诺克萨斯入侵的噩耗传到芝云省时,戒在夜色中潜入了已经告别多年的均衡教派,那里有他对抗诺克萨斯人所必须的力量。
石匣随意地躺在庙宇前的台阶上,像是有人为他提前准备的。苦说坐在阴影中,但并不刻意隐藏自己。
苦说的目光落在离石匣两步远的台阶上,那有一只小虫在乱窜,好像在努力证明,诺克萨斯的入侵,戒的到来,都不能让自己内心扰动。从少年时,戒就敏锐地察觉到了苦说的故作淡漠。暗影之拳梅目,狂暴之心凯南都对与均衡有着自己独到又几乎偏执的坚持,堂堂暮光之眼苦说却好像走进了均衡教义的迷宫。暮光之眼作为唯一能看到均衡之人,为何不能理解均衡?于是他只能主动抛弃自己的思想,将自己禁锢于均衡的教条中。洒脱和冷漠是苦说逃避自我的手段。他还记得,那天自己离开均衡教派时,苦说不舍的眼神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
“你和均衡教派就什么也不打算做吗?”
而苦说的沉默就相当于回答。
“我要拿走这个东西。”
“‘影’很难被控制。”
“你还有什么建议吗?”戒的语气听起来有些不耐烦,但苦说从中并没感觉到敌意。“慎没和你一起吗?”或许是对自己的冒犯有些后悔,戒转移了话题。
“趁着梅目和凯南还没有察觉,你快走吧。”
两人的谈话就这样结束了。戒走之后,苦说总是觉得自己有什么话到了嘴边,但又没有说出口。
戒曾瞥见“影”的力量。一个为力量而狂热的年轻教徒潜入禁地,打开了黑匣。“影”将他同化了。由于有苦说,梅目和凯南三位大师在场,祸乱还未开始便被平息了。戒在那时就被“影”所深深吸引。“影”几乎就是虚无本身,不留缝隙地吞噬着任何形式的光线,它将原本各具本质的物质同化为被人称作黑暗的虚无,灵魂和精神力量似乎在此融化了,只留下一滩影子。纯粹力量之美让人沉醉。
戒不知道为什么苦说会这样轻易把“影”交给自己,难道他不担心又出现一个“偏离均衡之物”吗?或许是苦说的暮光之眼看到了其后果是可以接受的吧,他放弃了继续寻找答案。他也不在乎。均衡以及其他任何律法都管不到他,他想把注意力集中到这足以对抗诺克萨斯的力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