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问我,生离死别哪个更让人难过。
如今我已年过半百,孩子也从豆芽长成了大树,他的长大在我身上写满了岁月的痕迹,花白的头发,蹒跚的步伐,岁月无情又有情,随着孩子从咿呀学语变成独当一面的大人,却让我越来越慌张,我开始害怕,我怕我活不到他的娶妻生子,我开始害怕生病,我害怕身上某一处在冒出的皱纹,如戈壁滩,如秋藤蔓。
细述过往。
二十三岁我结婚,给你寄去了请柬,你回了我一封时隔三个月的信,信上仿佛还能闻到远方的尘烟味,拆信时我的手都在颤抖,是害怕,是惊喜,是难过,看到熟悉的笔迹还有些恍惚,好像还是那年的我们。
你说你现在在大西北,你说楼兰很美,你说那里雨水干涸,草地鲜少,你说那里风沙很大……你都在告诉我你过的还不错,没有对我的祝福,只告诉我要开心,剩下的就是几张照片和若干现金。
那是我们分开的第二年,我没等到你娶我,我先结婚了。
我像是过了一段安稳的日子,没有你的日子,你的消息也少的可怜,父母也开始理解我了,可是你呢,过的还好吗?
在班级群里看到你回来了的消息,你给我发的信息还停留在一年前,我的生日你给的祝福,我没有回,却又期待你的再次来信,听说你回来是为了结婚,和你父母曾给你介绍的那一个。
收到你请柬的时候我刚生下孩子,臃肿的身材,乱糟糟的头发,肚子上的妊辰纹,还有襁褓里的婴儿,无一不在提醒我,我们两个之间的铁轨,越来越远。
二十九岁那年,听说你去了云南工作,真没想到,曾经那么熟悉的人只能听别人说才知道你的近往,唏嘘之余又觉得我在自作矫情。
而我做起了老本行,开着一家小店,婚姻美满,家庭幸福。似乎真实又充满假象。
听说你的妻子生了一对双胞胎,小名和我们曾经起的一样,真可恨,盗用我们共同绞尽脑汁的成果,我又有些庆幸,我不怕回忆,我怕你的遗忘。
三十五岁那年,听说你离婚了,因为你的老婆受不了你常年的奔波,而我的信息仍停留在那年的祝福语,手机一代一代更替,那些信息也永远的封存。
四十岁,我离婚了,孩子归我,长达十七年的家庭暴力在今年终止,所有人都以为我过的很幸福,包括你,直到我躺在医院那一刻,我的父母才对我说了那一句对不起,这是她们的选择,她们逼我放弃了爱人,选择了最“适合”我的。
我的草稿箱里有二十封给你编辑的信息,共有58680个字,你的生日,我还记得。
我开始害怕听到你的消息,而我的手机也仍然有云南的天气,我们不再年轻。
父母逼着我们分开那年,我们才二十一岁,在一起六年,最后我们都选择了那个合适的人而不是相爱的人,你知我的痛楚,我知你的难处,我们别无选择,所以我在接下来的二十多年里,只听说过你的消息,我们曾经一起种过的树,也没能熬过那年腊七的风霜,死在了那年寒冬,你说松柏常青,可还是没等第二年春的到来。
再次见到你,看着你,陌生又熟悉,西北的风一年四季,将你的脸吹出了经历与年轮,裂开的手,黝黑的皮肤,杂乱的头发,别人认为你辛苦,而我心疼你。
我听着相见恨晚。
你说是我们相见恨晚。
我说是你不够勇敢。
我们没有寒暄,只点了点头,我懂你的拘束,你看出我的尴尬。
而我今年五十岁,操劳着孩子的下半辈子,活了五十年,只有和你在一起的那六年是可以什么都不用考虑的,没有利与弊,没有合适,只有相爱。
我从二十三岁到四十岁向父母无声的证明了他们所谓的合适是错误的。
我也有遗憾,那年的信件丢失了没有找回来,直到收拾孩子小时候的玩具,找到了那封信件,我才知道,你来过我的婚礼,你也想带走我,但是你为什么退缩了呢。
而我这五十年,为父母而活,为孩子而活,从没为自己活过,我们两个人,有缘但浅。
六十岁,孩子结了婚生了孩子,都很孝顺,你仍在建设大西北,而我的信也从二十封攒到了三十封,一封没有发出,而你始终如一在我生日那天送祝福。
今天我的生日,阻止了孩子要与我共同庆生的想法,凌晨十二点,看到你的信息,算是一切圆满,将早就编辑好的信息发送,我也算将这几十年给你的交代,吃了药后脑袋里回想着六十年……最后一幕是你十八岁冲我招手的样子和三十多岁冲我笑的样子。
都快忘了你的模样,回忆把我的思绪拉的好长好长……
耳边响起了那些年
终于让自己属于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