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樊寂的心在滴血,他能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心碎裂成一瓣一瓣的声音。但他还是竭力止住了泪:“古人形容伟士将军面临阵仗总用两个词,一是枕戈待旦,一是静若处子,你说你是哪一个?”
他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回答,却莫名执拗的闭着眼,便也就看不到男人温和无奈的双眸里此刻竟泛动着泪花。
“你是哪一个呀?”他又不甘心的问。
“我哪个都不是。我只是个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保护不好的普通人,哪里会是什么伟士?”
男孩笑着道:“可你是将军呀!”
陆骏域虚环着他,高出的半个头越过刘樊寂的头顶望去,阳光刺痛了他的双目,但他始终没有收回自己的目光:“一个没上过战场的将军呀……”
他此刻多么想直白的告诉刘樊寂,走吧,不要再迷恋他了,向前一步是地狱,不是刘樊寂苦苦寻找的天堂……
但他舍不得,放不下……
陆骏域已经数不清自己究竟有多少个难眠的夜悄悄望向虚掩着的房门后的那张床,床上的男孩总侧身蜷着,一个枕头还总嫌弃低,依然一只手垫在头的侧面,面容恬静,呼吸均匀……
鬼使神差的走向床头,他像个贼一样一只眼偷偷望着床上的人,一只眼看路。接着那只眼一惊,半具身躯僵在原地。
刘樊寂在笑,孩子般的笑,甜甜的挂在嘴边,浅浅的梨窝仿佛都打着旋。笑了几秒钟,或是更短,又慢慢蹙起眉头,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原来是梦?陆骏域的眼里闪过一丝宠溺和心疼,他倒退着又慢慢退出了房门。
从此之后陆骏域就再也忘不掉那个笑,和刘樊寂平日的笑似乎相同,又和他平日里的笑有所不同。陆骏域说不上哪里不同。
就像是星辰与水晶的区别?
刘樊寂轻轻挣脱了他的怀抱。他不拦,依旧安静的站着。男孩手脚很轻,在他杯子里舀了两勺速溶咖啡,拿起热水瓶倒上半杯开水,无声的漾动。咖啡搅好了,他端着走到窗台,和陆骏域隔了两步的距离。
然后他低声唱起来:“浮云散……明月照人来……”
陆骏域夺走了他手中的咖啡:“你别唱了!”
刘樊寂一向听话,可今天,他盯着陆骏域微红的眼眶,第一次忤逆了他。
“团圆美满……今朝醉……”刘樊寂有点恍惚,他愣愣的看着陆骏域逆着光,一步一步的走远……走远……然后化作一片光影……
“清浅池塘……鸳鸯戏水……”眼前浮现的不是池塘也没有鸳鸯,事实上除了那一片光影,那光影中若隐若现的决绝背影,他什么都看不到。
刘樊寂深深明白,他、他们,连做刘兰芝焦仲卿的资格都不曾拥有。
“双双对对,恩恩爱爱……”没有!除了辛酸痛苦和日复一日的思念,他们什么都没有……
“这园风儿……向着好花吹……”两人不约而同的望着后院,墨绿的柳树在一丛丛低矮灌木中格外惹眼,没有名花国色两相欢,也没有满园春风渡。
有柳,无风,亦无声。
柳无声。
刘樊寂又想起了那荒诞的梦,梦里的人,梦里的人轻轻唤着:“无声……”
但他没有忘了唱完最后一句:
“柔情蜜意……满人间……”
唱完了,曲罢了。刘樊寂看着那个男人,心神一动:“出事了。”他看到男人的身躯一震,更加僵硬更加绝望也更加孤独。他不语,静静等着陆骏域给他个回答。
“你等着我。等着刘驿。我们会回来的,一定会的……”
“如果回不……!!” 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温润炽热的唇紧紧压迫着他,辗转厮磨的寻找发泄的出口。 那只梦中无数次抚摸过他的手掌猛地托住后脑, 嘴里是纯男性的味道,淡淡的烟味,他知道陆骏域喜欢抽雪茄,但也绝不是这样上瘾……
但他已经来不及思考,便沦陷在了男人根本不算吻的狂热之下,他尝到了血味,渐渐充满了整个口腔。
陆骏域狠狠的咬了下去。
他却能察觉到那人的恐慌。
“我们都会回来,我们会一起去台北,你听清了么?”刘樊寂愣愣的点头,他听清了,却不信。
陆骏域再强大,也终究是个人。
而他们的命运从来都不属于自己。
哪怕,这里是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