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樊寂根本来不及思考刘驿话中的意思，就猝不及防的见到了那个靠在门边的男人，气息间冷硬霸道，虽然穿着一身长卦，却丝毫不见迂腐。男人已经步入中年，但岁月没有在他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
更像是磨平了昔日凛冽的棱角，却还是留下了铮铮的傲骨。男人身上有一股书卷气，但不拘泥礼数，宽大的袖子半挽，刘樊寂顺着那青色的染上了些许墨色的袖看下去，是惨白到病态的一截手腕和与他哥哥不同的，纤细修长却有力的手。
他觉得他肯定在哪里见到过这么一双手。
男人迎着他们进了屋，三人直直上了二楼，或者说是男人和刘驿目不斜视的上了二楼而刘樊寂只能一头雾水的跟上去。当然，如果可能的话，他其实更愿意一个人坐在楼下的花厅里。
男人带他们进了一间画室。没有椅子，但两张本就很宽敞的木桌拼在一起，桌上铺着毛毡。左手边是笔架，挂着各色毛笔，架边摆着一块磨了一半的松墨，上好的料子，发着香气的。
这下刘樊寂知道男人的书卷气是从何而来了。他很喜欢男人身上的那股味道，这种似曾相识的滋味仿佛要叫他食髓知味欲罢不能了。
就像，他们本该如此亲密？
“陆少将倒是好雅兴。”这个称呼让一旁的男孩惊讶的挑起眉，而被称作陆少将的男人则是对着他轻轻笑起来，微勾的唇角，像是讽刺。但天知道他为什么能从中看出一点别样的温柔？
“就要打仗了……快活日子过一天少一天嘛……”他话锋一转，指着毛毡上的的一张八尺生宣，虽是寥寥几笔，但紫藤跃然纸上。
他指着这幅紫藤问刘驿，“怎么样？”刘驿瞥了一眼，道:“你的画，倒是一向不错。”
“哪里不错？”
刘驿哽了一下，答不上来。于是他又问一旁的刘樊寂:“小家伙，你说呢？”
刘樊寂说:“藤里有风。”
“哦？你怎么知道？”
“花是乱的。”
男人笑了，揉了揉他的头发，手中是温软柔顺的触感，就像刘樊寂本人一样的宁静:“对极了。”
说罢男人提起笔，就着砚台里半干的墨色在藤边写下一句“ 奴为出来难，
教郎恣意怜。 ”执印落拓，未款则是“骏域赠佳人”五个字。
奴为出来难，教郎恣意怜。本是李后主与大周后的妹妹小周后私会时所写的一曲艳词中的一句。刘樊寂没想到这看起来一本正经的男人竟也有这么放浪的一面，那画那词，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两面为难。
却又见他写下落款，心中暗暗把骏域这两个字记在了心里。
还不等刘樊寂猜测陆骏域口中的佳人究竟是谁，男人已经掀起了这方纸，轻吹了几口气便递给了他。这下也就不用猜了，陆骏域口中的佳人当然就是刘樊寂本人。
他从没见过这种阵仗，一时间红透了脸，呐呐的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刘樊寂转过脸本能的向刘驿求助。
刘驿道:“你说他是小周后，那大周后岂不成了我？”陆骏域笑说:“这是你自己说的，可不关我什么事。”
然后他迎来了刘驿一拳。陆骏域倒也不躲，那拳头砸下来声音大，却用了巧劲，并不是很疼。笑闹之后，气氛莫名严肃起来。刘樊寂知道他们或许是要谈正事了。但陆骏域却告诉他，他不必出去。
他听陆骏域说:“学戏也好，就待在上海，其他地方太危险了。”
刘驿却道:“上海也不见得安全多少。”
陆骏域说:“小家伙，你要学戏也成，但至少先去读书，我来给你安排学校，以后每周末来我这，请程先生教你。”
刘驿冷哼一声。这让刘樊寂有点不知所措。接着他听到陆骏域说:“你听我的，不要管你哥。”
刘驿没有反对。
他突然有点摸不清这两个人究竟是什么关系了。于是他紧紧攥住画的一角，那宣纸都被攥的有点微微褶皱。
在陆骏域的注视下，他点了点头。
陆骏域笑的更加温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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