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三日便是岁试,既然已经打定了要做此次岁试的魁首,这些日子里,不仅薛芳菲在努力练习琴技,柳浣卿也在刻苦练习骑射。
只是不同于柳浣卿的每日进步,薛芳菲的手腕从前受过重伤,如今就连提起重物都有些困难,更别说是弹琴这样精细的事情了。
琴乃高雅之乐器,失之毫厘,则差之千里。即便是不曾受过伤的人,在琴之一道上也不能抱有十全的把握,更何况薛芳菲还受了伤。
她的对手姜若瑶在明义堂的时候就以‘琴技出众’而闻名于世,即便是身在宫里的丽妃都知道她这个外甥女有着京城中最出类拔萃的琴技,薛芳菲要胜她,更是不易。
拎着柳夫人特意做的鲜花饼,柳浣卿在岁试的前三日登门看望薛芳菲,彼时她正在亭子中央练习琴技,琴声泠泠,悦耳动听,只是她有一只手腕使不上力,难免叫人觉得这琴声略有些不足之处,尚有瑕疵。
外人也许听不出其中的门道,可岁试的各位考官全都是琴道大家,若有不足,自然轻而易举便可分辨出来。
见薛芳菲皱着眉停下动作,开始揉捏起她的手腕,柳浣卿叹了口气,提着食盒走过去:
柳浣卿“阿梨,不若歇歇吧。”
柳浣卿“娘亲做了些鲜花饼,特意嘱咐我要带来给你尝尝。我还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吃娘亲做的鲜花饼了。”
薛芳菲瞧见她来了,还很是惊讶:
薛芳菲“玉儿,你怎么今日过来看我了?”
柳浣卿“若非桐儿特意来府上告知于我,我都不知道你原来如此不将自己的身子当回事儿。”
柳浣卿放下食盒,伸手握住了薛芳菲那只受伤的手腕,轻轻地为她揉捏起来。柳夫人操持府中事务辛苦,腰背总是容易酸痛,柳浣卿便为了她特意向京中的女医学了一些按揉的手法,也能让薛芳菲好受些许:
柳浣卿“阿梨,岁试是很重要,但你的身子更重要。若是此刻落下了病根,日后别说是弹琴了,只怕你的手腕连抬都抬不起来。”
柳浣卿神色忧虑,可薛芳菲却咬着牙,倔强道:
薛芳菲“不,此次岁试是我唯一的机会,我要得到这次圣上的赏赐,表哥也本该有机会登殿受赏。”
柳浣卿不知道她的仇恨,那样的血仇实在太过于叫她刻骨铭心,薛芳菲再也等不到下一次的岁试了。
她那副隐忍又执拗的模样竟不像是仅仅为了争一口气,倒仿佛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要击鼓鸣冤。
于是柳浣卿一怔,下意识问道:
柳浣卿“阿梨,你可是还有什么难言之隐?”
柳浣卿“你虽不甘于落后他人,可若是没有其他缘由,必然不会如此渴望面见圣上,得到圣上的赏赐。你是否还有其他的原因?”
柳浣卿虽不知薛芳菲的身份,可她素来善解人意,也更能体察他人的心思。薛芳菲的仇恨她并不知晓,但薛芳菲的执拗与奇怪之处,她都看在眼中,很难不引起深思。
没想到柳浣卿会如此心细如发,薛芳菲的眉心倏然一跳,她顶替姜梨身份的事情,是一个永远都不能吐露的秘密。至少在她大仇得报之前,她还需要‘姜梨’这个身份。
柳浣卿的人品当然值得相信,但薛芳菲深深地知道,不论是柳夫人还是柳浣卿,她们之所以会对她如此无怨无悔地付出,不过是因为她们以为她是姜梨。
身份被拆穿之后会面临什么,薛芳菲不敢去赌。
柳浣卿将姜梨视作挚友,可薛芳菲能给予她的,不过是欺骗和利用。从贞女堂初相见开始,她就一直在欺骗她、利用她。
顶替姜梨身份之事,是当时不得已而为之,也是顺势而为,薛芳菲不会亏欠姜梨,所以属于姜梨的一切,她都会为她夺回来,姜梨的仇,她也一定会报。
但是面对柳浣卿,薛芳菲问心有愧。
避开了柳浣卿关怀的视线,薛芳菲甚至不敢抬头去看她的双眼,只是低声道:
薛芳菲“玉儿多虑了,我不过是想借着此次岁试扬名,好叫我在这京城中也寻得立足之地罢了。”
薛芳菲“只有我得了名声,旁人才再也不敢轻视于我。”
她摆明了是不愿多说什么,柳浣卿也就体贴地不曾追问,叹了口气,她将食盒中的鲜花饼取出来推到薛芳菲面前:
柳浣卿“阿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能为人所道,我也绝非是有意刺探你心里的隐秘,只不过是怕你将自己逼得太紧了,最后伤了身子。”
柳浣卿“有些事,你若是愿意与我说,我自然洗耳恭听;若你不愿,那也无妨,你只需记得,若有什么困难之处,尽管开口,娘亲与我都会帮你的。”
施恩不图报,不论是柳夫人还是柳浣卿,都是这样品德高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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