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义堂散学之后,李宁知要护送柳浣卿回侍郎府,临别之前,她望着薛芳菲欲言又止,可薛芳菲是何等聪慧的人,自然能看出她的不对劲,见她那般模样,便主动问道:
薛芳菲“玉儿,你可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柳浣卿“阿梨,我只是担心你。”
薛芳菲“担心我?”
薛芳菲“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柳浣卿拉住她的手,微微叹息道:
柳浣卿“你长在贞女堂,初初回京,故此对京城里的人情世故并不清楚。孟红锦的父亲宣威将军和李相国相交匪浅,虽明面上却并不往来,可你要知道,这关系近不近,从来都不是由来往得多不多所决定的。”
柳浣卿“李相国与你父亲在朝中本就是政敌,彼此针锋相对,你今日此举得罪了孟娘子,我是怕你回家去之后,不好交代。”
闺阁女儿之中的事情本不该牵扯到朝中大臣,可那些有心之人刻意为难起来,却是不管其他的。
季淑然本就是心思玲珑之人,若她存了心要捉住此事问罪薛芳菲,毕竟有母女名分在,薛芳菲只怕不好与她抗衡。
想到这里,柳浣卿又跟着自责起来:
柳浣卿“是我不好,方才我应当拉住你的。”
薛芳菲“这怎么能怪你呢?”
薛芳菲“再说了,叶公子平白无故被人诬陷,若是今日我不在,难道玉儿就会袖手旁观吗?”
柳浣卿“自然不会。”
薛芳菲“那不就结了。”
薛芳菲“今日之事,错不在我,即便回了家去,在祖母面前,我也有道理分说的。”
在薛芳菲看来,柳浣卿就是每日操心太多了,所以一副弱柳扶风、弱质芊芊的纤细身躯,当真是不仅像西施,更像林黛玉。
薛芳菲亲自上手扶着柳浣卿上了马车,扭头对着李宁知道:
薛芳菲“李公子,我可就将玉儿交给你了,千万要好生将她送到柳姨面前。”
李宁知“姜二娘子放心,在下定然不辱使命。”
既是未婚的夫妻,那自然也无需避嫌太过。和薛芳菲告别之后,李宁知跟着登上了马车,待已经看不见薛芳菲的身影了,柳浣卿才关上了小窗,神色怅然:
柳浣卿“有的时候,我真觉得阿梨变得陌生了许多。”
李宁知“你与姜二娘子十年未见,有些陌生也是常理之中。”
柳浣卿“可是阿梨从前是多么活泼机灵啊,如今却变得如此谨慎小心,倒叫我不由得心疼她。”
柳浣卿“她在这贞女堂的这十年来,定然吃了不少苦头。”
李宁知一撩衣袖,端起青花瓷的茶壶斟了一杯茶凑到柳浣卿嘴边,哄着她喝了,才温声道:
李宁知“如今姜二娘子已经回来了,往后总还有许多日子的,你们二人从前就有情谊,往后也只会更加情分深厚。”
柳浣卿“表哥说的也对。”
如同白玉一般纯洁无瑕的手指摩挲着茶盏上的青花瓷纹路,柳浣卿沉思着道:
柳浣卿“其实十年之前阿梨推倒姜夫人的事情,娘亲早有疑虑,如今想想,我也觉得有破多疑点。”
李宁知“玉儿觉得有何处不对?”
柳浣卿“多年之前,如今的这位姜夫人与叶姨就是好友,后来叶姨去世,她嫁入姜家做续弦,因着她与叶姨的交情,阿梨也很亲近她这位继母,她们二人情如母女,姜夫人待阿梨也像是对待自己亲生的女儿,那时京城里那么多人都说‘姜夫人贤惠’,姜家母女情深的事迹也是广为流传。”
柳浣卿“怎么一夕之间,阿梨就成了弑母杀弟的心思歹毒之辈了呢?”
依照柳浣卿对姜梨的了解,她可以断定,十年前的姜梨绝不是心思狠毒之人,也曾经真心孺慕着季淑然这个继母。
她不可能做出弑母杀弟的事情。
可是如果是季淑然刻意栽赃陷害姜梨,她又是为什么这么做呢?
即便她不心疼姜梨这个原配夫人留下的孩子,可肚子里的孩子总是她的亲生骨肉吧,何至于连腹中之子的性命都不肯顾惜呢?
柳浣卿想,这其中是不是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而也许这个令季淑然宁死也不肯吐露的秘密,才是这件骇人听闻的‘弑母杀弟之事’背后的关键。
每每柳浣卿放学回来之后,柳夫人总在家中等她。李宁知今日既送了柳浣卿回来,按照柳夫人对这个娘家侄子的疼爱,自然是要留他一道用饭的。
晚宴之上,柳元丰和李宁知宾主尽欢,饮酒大醉,柳浣卿用袖子掩着也陪了一杯果酒,脸颊泛起红晕,她微微一怔,不知为何,又想起了那日萧蘅身上的酒香。
也许这世上之人总是如此,明知这个人与自己终生无缘,却还是忍不住心怀绮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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