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夫人和堂主并肩走上台阶,站在高处俯视着底下站成两列的贞女们,她扭头和堂主寒暄道:
柳夫人“贞女堂如此上下齐整,实见堂主用心了。我和小女贸然来访,恐打扰你们了。”
贞女堂堂主“岂敢岂敢,夫人与娘子惠临,我等感激不尽。”
堂主一指左侧的厢房,对着柳夫人道:
贞女堂堂主“厢房已经备好了,还请夫人和娘子委屈一晚。”
柳夫人“堂主客气。”
出门在外,贞女堂又是苦修之地,一应的吃穿用度自然都不能和在京中的时候相比,但柳夫人是时常出行参加法会之人,并不在意这些。柳浣卿自然也是如此。
伸手牵过柳浣卿,柳夫人对着堂主道:
柳夫人“听闻中书令家的二娘子也在贞女堂,小女和她从前是玩伴,今日来访,给她带了些吃食,不知可否劳烦堂主让她们二人见上一面?”
打量着柳浣卿,堂主想起了那日和薛芳菲达成一致的计划,脸色瞬间有点难看。
姜梨是高官之女,她不能冒着风险让自己担下‘害死中书令千金’的罪名,这才同意了薛芳菲偷梁换柱的计划,想着十年来无人见过姜梨,也许能瞒天过海。
只是薛芳菲毕竟不知道从前姜梨和柳浣卿相处的诸多细节,若是这位柳娘子去见了她,最后叫她露了馅儿,岂不是自找麻烦?
于是堂主婉拒道:
贞女堂堂主“柳娘子心善,如今还惦记着幼时的玩伴。只是姜二娘子前几日身体抱恙,如今不便探望,若是叫柳娘子过了病气,反倒不好。”
贞女堂缺衣少食,生了病也没有外面来的大夫看诊,只能自个煎了药服用,能不能活下去,便看自己的命数了。
柳浣卿担心姜梨,于是又多问了几句:
柳浣卿“是生了什么病?可寻人来看过了吗?可开了药方子?”
贞女堂堂主“已经请堂中懂医术的娘子瞧过了,也喝了药。只是前几日不慎淋了雨,感了些风寒,昨日我去看她时,已是好了许多了。柳娘子不必担心。”
堂主已经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了,柳浣卿也不好再执意强求什么,便只示意身后的仲春和长夏把那些给姜梨准备的东西捧上前来:
柳浣卿“既是如此,那便请堂主替我将这些东西转交给姜梨,还请她安心养病。”
姜梨毕竟不是她的亲姐妹,姜家有自己的主母,柳夫人也不能越俎代庖去管别人家的事情,她们这些外人能做的终究有限。
只是不知道姜梨何时才能归家,如今京中人人只知姜夫人所出的三娘子姜若瑶,又有何人还记得这位原配所处的二娘子呢?
柳浣卿的请求并不算什么难事,堂主自然是一口应下了:
贞女堂堂主“这是自然,还请柳娘子放心。”
她指引着柳夫人和柳浣卿走向贞女堂特意打扫出来的厢房,待命人送上了一些素斋,才告辞离去。
待被服侍着清洗了双手,柳浣卿亲自替柳夫人盛了一碗汤,倏然道:
柳浣卿“娘亲,您觉不觉得有些奇怪?”
母女二人用膳的时候,也没有什么‘食不言’的规矩,闻言,柳夫人看向柳浣卿:
柳夫人“玉儿觉得有何处不对?”
柳浣卿“我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堂主似乎很不想我去见阿梨。”
就好像是特意藏着什么秘密似的。
柳夫人“会不会是你想多了?”
贞女堂的名声在京中一向不错,现任堂主也据说是个心善的人,收留了一些无家可归的女子,做了不少善事。应当不会有什么奇怪之处吧。
柳浣卿想了半晌,终究还是叹了口气:
柳浣卿“也罢,咱们见不到阿梨,也无法帮她太多了。”
若是叶夫人还在,姜梨怎么也不至于落入如今的地步。
姜夫人在京中素来贤名远扬,在姜梨未曾做出那样的事情之前,京中人人都知道她待姜梨视若己出。可继母再好,也终究不是自己的亲娘,人心隔肚皮,姜夫人是怎么想的,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
柳夫人“好了,不要再想这些了,快些用膳吧。”
面纱已被摘下,也许是因着心里藏着事情还疑惑不解,柳浣卿皱着眉,眸中满是忧虑,可这并不减损她的美貌,反而越发显得她楚楚动人,有种动魄惊心的清艳。
所谓‘绝世美人’,那必然是连皱眉都十分好看的。
柳夫人催促着柳浣卿用膳,她应了一声,索性不再去想这些想不通的事情。左右她们母女如今就在这贞女堂中,若是姜梨有难前来求助,她们自然不会坐视不管的。
而那头,薛芳菲将姜梨亡母所留下的那支钗交给了桐儿,又叫桐儿在她背上打了足足几十下,直到鲜血淋漓才收手。
薛芳菲“桐儿,今夜便是我们离开贞女堂唯一的机会。”
贞女堂守备森严,姜梨十年都不曾逃出去,单靠薛芳菲和桐儿,自然也做不到。可是今日贞女堂来了外人,柳夫人和柳娘子,就是她们破局的关键。
只要将这支钗交给柳夫人,看在姜梨亡母叶夫人的面子上,她也不会坐视不理的。而她与桐儿也只能搏这一次。
不成功,便成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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