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荀晔走了之后,在别人眼里,他还是那个待人真诚的郁洲。
只有贺骞和常佳佳知道,荀晔的离开带走的不仅仅只是郁洲对他满腔的爱意,还有他寥寥无几的情感。
从此他不再温和,而是成了一种木然,他一如既往的谦逊但是却没了情绪。
荀晔刚离开的时候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他每一天眼睛都是红肿充血的。
贺骞和常佳佳担心他做完手术经常哭会导致感染,幸运的是并没有发生这样的事。
起码他会有情绪,那就证明他还是一个健康的人,但是渐渐的他哭的越来越少,所有情绪好像都在他的一声声哀悼中消散。
贺骞再一次见到郁洲是荀晔去世后的第二年,那天是荀晔的忌日,天有些阴沉沉。
郁洲怀里抱着一大束洋桔梗穿着一件黑色风衣站在荀晔的墓碑前。
他不说话,就那么站着。
贺骞这时候来,放一束花在墓碑旁,他问了郁洲一句:“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
贺骞再看他,他已经瘦的脱了相,眼神里尽是疲惫的麻木,贺骞都怀疑他是不是也得了白血病。
他不说话,就那么站了一会儿将手里那束洋桔梗放在了墓碑旁,准备离开了。
这时候贺骞叫住了他:“挺长时间没见了,走吧,请你吃饭!”
郁洲摇摇头:“不用了,我吃过早饭才来的。”
贺骞死活不松口,铁了心要拉他吃这顿饭,贺骞带他去了市中心的一家餐馆。
贺骞说他请客,郁洲也只是象征性的点了两个菜,上菜以后也只是象征性的吃了几口,就说自己去卫生间。
贺骞大概等了有十来分钟人都没出来,一进卫生间就听见的惊天动地的呕吐声。
郁洲蹲在马桶边,吐的昏天黑地,贺骞给他递了水漱口,他站起来的时候,他站起来的时候眼前一黑,晕了一下,扶了一下墙才没倒。
贺骞皱着眉:“你怎么回事?去医院查过吗?怎么瘦成这样?”
郁洲摇摇头:“我没事,走吧。”
贺骞急了:“你们真是,一个两个都这样,走吧去检查检查,你身体好了,荀晔才放心。”
一提荀晔就像是打开了郁洲的某个开关,他木木的说:“是吗?”
“是啊!走吧!”
郁洲却跟他拉开一些距离:“不用了,谢谢。”
贺骞没办法,也不能强求他,就随他去了。
***
他再次见到郁洲是在医院,他瘦的皮包骨头,眼神从木然变成了空洞,常佳佳陪着他。
贺骞听常佳佳说,打不通郁洲电话,去他家才发现他不知道晕倒多长时间了。
去医院一查——厌食症
而且他这种属于情况比较严重的,后来他们又去看了心里医生,医生说是抑郁症导致的厌食,给开了些药,做了些心理疏导。
郁洲也没什么抵触心理,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生病了,他配合医生治疗,他的每一次心理测试都能通过。
配合医生一年多的治疗,身体状况好了很多,但是他变得越来越沉默和封闭。
贺骞把他之前的遭遇都告诉了他的心理医生,医生除了做一些心理疏导,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因为是郁洲自己把自己困起来的,唯一一个能拉他出来的那个人都不在了。
荀晔成了他心里化不开的执念,他似乎从未接受过荀晔死亡这个事实。
他每天都盯着荀晔的照片一动不动,生怕移开眼就会忘了他,没人能救他了。
贺骞和常佳佳也是干着急没办法,定期的心理疏导也起不了什么大作用。
有一天郁洲大半夜跑到墓园,后来常佳佳和贺骞在墓园找到他。
他蹲在墓碑前跟荀晔说话,墓碑旁放了一大束洋桔梗,他说:“我想去找你。”
听他这么说两人都吓了一大跳,硬生生把他拉回家。
后来郁洲精神状况有了好转,他复课之后又打算自主考研,他很勤奋也很聪明,硕士毕业之后去了德国,后又辗转到了瑞士,比利时。
最后到了英国,这时候他已经三十二岁了,在英国一所高校担任化学教授。
在英国的第四年,他决定辞职,辞职以后来到了英国的大本钟,一群鸽子在天空盘旋,有的小孩儿在喂鸽子。
随着钟声的敲响,郁洲心里也响起一个声音:荀晔,要是我在这儿向你求婚,是不是很浪漫……
他这些年去了很多地方,因为荀晔说要他代替自己去看看世界,郁洲没有食言,但是他想让荀晔亲眼看看,只是没有机会了……
他从英国回来,常佳佳和贺骞去接机,郁洲穿了一件长风衣内里搭了一件针织衫,手里拉着一个皮箱。
郁洲变了,他不在是木然的,变得成熟,儒雅,通俗一点讲郁教授变成了家长信任的样子,这是岁月带给他的。
常佳佳剪了短发,成立了自己的律师事务所,郁洲想起当年他走的时候,常佳佳还是一个在律所工作不久的小律师。
短短几年,她有了自己的律所。
贺骞也变了,没了年轻时的吊儿郎当,取而代之的是属于一个商人杀伐果决的气场。
郁洲看着他出了神,如果荀晔还活着,他今年也已经四十一岁了,他会是什么样子?只是荀晔的生命只停留在了二十八岁,没有人能看到他四十一岁了的样子了。
几人寒暄了几句,贺骞得知郁洲回来的消息,早早定了包厢,郁洲跟他们说了几年来的经历。
谈话间贺骞好奇的询问:“ 那天你大半夜去墓园到底干嘛去了?怎么回来之后就决定继续上学了?”
郁洲笑了笑:“我说我想去找他,荀晔说让我替他去看看世界,不然就不带我了。”
他带着笑说出这句话,但字里行间却尽是心酸。
这下两人也百分百确定不是灵异事件,是郁洲的幻觉,当然这也算是帮了大忙,好歹郁洲不用再让他们那么操心了。
郁洲不管在哪儿,他每年都会回来,然后就是每年都不会变得一束白色洋桔梗,甚至就连摆放的位置都没有变。
他们吃过饭之后,郁洲去花店买了一束白色洋桔梗,来到了墓园。
他把花放在墓碑旁开口:“好久不见,我很想你。”
当然这句话不会有回应,紧接着他又道:“我替你看看世界,你什么时候在看看我啊?下次你自己亲眼看看世界吧,这种活很累的……”
说完又自己笑了笑,在墓碑前站了一会儿就离开了,他左手无名指的素圈戒指还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荀晔的墓碑旁每一年的那一天都会有一束白色洋桔梗。
守墓人在这儿已经很多年了,他又来扫墓,他的孙子后来看到这样一束花就问:“爷爷,这每一年都会有一束这样的花。”
老人笑着摸摸小孙子的头:“因为这儿埋葬这一位先生的爱人。”
“那为什么只有这个先生的花每一年都是白色的。”
老人耐心解释:“因为白色洋桔梗的花语是永恒的爱……”
小孩不明所以:“永恒的爱?”
老人晚点点头:“永恒的爱。”
只是小孩子不会知道白色洋桔梗另外一个花语是:无望的爱。
这时候小孩儿看着墓碑上刻着的字,他问:“爷爷,这上面刻了什么?”
那是荀晔的墓志铭,上面刻着一行字:我们终将在另外一个世界重逢,我年轻的爱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