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过年,出版社前后放了七天假。走之前刘老师不经意的提起稿子的事,文秀知道他又要催稿了,和禾铎她们告别之后赶紧逃出了出版社。想着彩虹布拉克的人还没见过烟花,她就在县城里找卖烟花的摊子。在阿勒泰卖烟花的可不好找,她找到时人家都快收摊了,将将买够三支。
“哎我说你可真够大方的,三支一会不就放完了。”张凤侠看着文秀买的烟花挑刺。文秀到时张凤侠正在包饺子,她洗了手帮忙:“你是不知道有多难找,我到的时候人家已经收摊了,有这三支都不错了。”
张凤侠不说话了,安安静静的包饺子,包了一会又询问起文秀的工作:“你现在这工作咋样嘛?可以养活自己不?”她手也不停,文秀包一个的功夫她能包两个。
为了防止奶奶捣乱,直接把她安排去看顾小羊羔了。这羊羔是巴太走之前送来的,是新下的宰,他一直惦记张凤侠想买只羊的事。但得到了张凤侠“等到能喝羊奶不知道猴年马月了”的吐槽。她们给小羊取名新月。
“虽然不多,但养活自己是够了。而且能涨呢。”她写文章的初衷是成为一名作家,当时还没考虑过稿费问题。只是现实和理想总是存在差别,她总要养活自己嘛。
“那就行,一会把阿依别克他们叫来,一起看烟花,现在村子里就剩我们一家外地人了。”文秀听她说的,不由得有些讨厌冬天。因为只有在春秋时人才是全的,春秋不冷不热,天高气爽,想想都叫人觉得舒服。而冬夏是哈萨克族分别的时刻,他们带着家当离开,在牧场度过闷热的夏天和难熬的冬天。最后回到这里。
文秀吃着饺子,心里却在想着巴太。想他现在在冬窝子那干什么,还在放羊吗?或者在唱月光吗?
张凤侠看出女儿心不在焉的样子,咬了口西红柿:“想男人了?想了就去找他呗。”
“我怎么去?一没骆驼二没马的,走一半我就冻死在路上了。”文秀也没否认,张凤侠的话就是放屁的话,点子就是坏点子。
“咚咚—”张凤侠刚要说话,门就突兀的响起来。文秀和她对视一眼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了位男人—衣服不怎么整齐,头发也乱糟糟的,他双手抱在胸前,里面应该有什么东西,鼓囊囊的。
“请问这里是张凤侠的小卖部吗?”钱煜看着面前的姑娘,戴副眼镜,看上去很清秀的一位姑娘,就知道她是李文秀了。
“我从冬牧场来。”
“我认识巴太!”
钱煜看她警惕的样子赶紧说了他认识巴太。文秀一听他说认识巴太,连忙让位让他进屋去。
他带着赶路的风雪进屋,这寒冷被屋里的温暖入侵。真暖和—这是他坐下唯一的感受。
文秀给他倒了杯水,急忙问:“你怎么会认识巴太,你不是哈萨克人吧?就你一个人来吗?巴太现在怎么样?”他想回答她问题都说不上话。
还是张凤侠看不下去,起身给他盛了碗饺子说:“小伙子,你快说吧,再不说今晚某人就睡不着觉了。”文秀仿佛听不懂她含沙射影的话,只一股劲的盯着钱煜,等他开口。他被文秀盯的有些不好意思。赶紧开口:
“我叫钱煜,是位摄影师。两三个月前跟随队伍进入冬牧场准备拍下牧民们的冬季生活。我这个人…比较跳脱,在路上跟队伍走散了。”
“我当时都快绝望了,直到遇见巴太,我看到救星一样赶紧跑向他。他带我去了他们的冬窝子。”
“我在那里拍了许多照片,基本上都是巴太和他爸爸的,还有一些风景。”
“我跟随着巴太放羊、采雪,跟着他们过了冬宰,度过了最难熬的那几个月。”
“直到几个星期前我才在那等到了我的队伍。我告别了巴太来到了这里。”
“他告诉我在彩虹布拉克有个婶子在开小卖部,叫张凤侠。张凤侠有个大作家女儿,叫李文秀。”
“他拜托我来到彩虹布拉克,把这个交给你。”
文秀听他不喘气的说完,整个人都有些愣愣的,下意识伸手接过他手里的东西。
是一个木雕,雕的实在是不怎么样。眼睛不是眼睛,嘴不是嘴的。某人还在最下面刻上了自己歪七扭八的字:文秀。
是穿着鹅黄外套的自己。
好嘛,两个人的礼物都不成多让了。
钱煜说完一口气将桌上的水喝完,润完嗓子才想起,巴太在他走时还要他跟文秀说“很想她。”
他咋说嘛,自己的女朋友让他说算什么事啊。
他虽然这么想的,但还是真诚的帮巴太表达他的心情。
“他还说他很想你。”
他才说完,就看见李文秀的脸肉眼可见的变红了。她握紧木雕,不好意思的开口问他能不能看他拍的照片。
“当然可以,不过你小心些不要碰坏相机,按这个就能看了。”钱煜一点不带客气,一边吃饺子一边观察文秀,怕她把自己的宝贝相机搞坏了。
文秀看着相机里的巴太,每一张都要看好久才翻到下一张去。她看见坐在马背上赶羊的巴太,看见躺着雪地上的巴太,看见喝奶茶的巴太,看见抱着一堆雪的巴太,看见提着羊头的巴太。
看着镜头大笑的、皱眉的、烦恼的,一帧一帧都在弥补她不在他身边的这几个月。
她边看边问钱煜发生了些什么事,他不厌其烦的把一件件讲给她听。看她的样子钱煜也觉得没辜负巴太,把他的思念完完全全的带给了她。
“谢谢你婶子,谢谢奶奶!”钱煜吃过待了一会就要离开,张凤侠知道他的队伍在村子里有住处便不再过问。只是文秀,在他承诺把照片洗出来会送给她一份后才恋恋不舍的把相机还给他。
“哎呀这个小伙子看上去也是眉清目秀的嘛。”张凤侠看着钱煜走远才出声。
“你别想了,你年纪大了。”奶奶站在她旁边毫不犹豫的吐槽,文秀笑的直不起腰。要是他知道张凤侠在打他主意,估计恨不得连夜离开这里。
“老太太你不懂,这种叫做姐弟恋。”张凤侠说完跑进屋里拿乌苏喝了。
“我们确实不懂。妈,你少喝点!”
“你管那么多,过年我高兴…”
真是个让人心安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