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护道德

李牧拦了计程车回家。

说是家，归根到底也只是许文野买的房子。

温笑笑出国后，许文野在大学里逃课缺考，被教导主任再三勒令，仍然不听，后来直接被退学了。

许文野脑子活络，又赶上时代风口，和朋友创业开店，经营游戏厅、网吧、酒吧之类的生意，说不清楚，但实在是来钱快，没过多久就买了房子。

许文野待朋友一向大方，对恋人更是大方，杂七杂八的给李牧买了很多东西，价格累加起来，简直是一个令人心惊肉跳的数字。

李牧每次想到那个数字都会眼皮一跳，觉得自己做一辈子牛马也还不完许文野。

看着车外不断闪过霓虹灯牌，李牧心里升起点绝望，又有点庆幸。

许文野大方不记账，可她却一笔一笔的记着呢。

就算要还一辈子，也要一笔一笔的还完才是。

下了计程车，李牧只觉得饿的前胸贴后背，胃都在隐隐抽搐。

她从大学里赶回来，坐了一个下午的高铁，又马不停蹄的去往酒吧见许文野，一路上连口水都没喝，更何况吃点东西了。

回到熟悉的地方，李牧不着急回家，在周围慢慢逛了起来。

周边的许多店铺都更换了新店家，往常她经常买花的花店现在是一家汤面馆子，店里迎来送往，坐了很多年轻人，偶有上了年纪的秃头中年人。

李牧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晚上九点半。

看来店里都是下了晚班来吃饭的社畜。

想着以后自己也是其中一员社畜，李牧无声叹气，也走进店里，点了一碗牛肉面，提前感受略过晚饭工作到深夜才吃上饭的社畜体验。

感觉十分难受。

“比看到笑笑姐醉倒在野哥怀里难受多了。”李牧低声说着，“李牧，你以后过得可都是这样的苦日子，这样一想，今天发生的事算什么？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些算不上安慰的安慰并没有让李牧感受到安慰。

反而更难受了。

难受地想起了从前。

刚认识许文野，她才上初中。那天出门遇到刚和爸爸搬到这里的许文野，少年冲她露出一个笑容，“小朋友，我是许文野，咱们以后就是邻居了。”

他白玉似的脖颈喉结滚动，声音清越，“小心上学迟到呀，小朋友。”

李牧自看到他，才懵懵懂懂的明白美丽这个概念。

许文野长相实在是太惊艳了，几句话就令李牧暗淡的中学时光粲然生辉。

少年清瘦的身躯中藏着一截细腰，篮球场上投球时衣摆飘荡，隐隐露出结实小腹和旖旎风光。

篮球砸中篮球框，也砸在李牧心尖上。

得分。

尖锐的哨子声和欢呼声吵得李牧呼吸萦乱，屏息看着许文野接过她递的水。吞咽不及，水滴顺着他还未锋利的下颌线流过，滑过喉结、锁骨，消匿于球衣的领口。

许文野胡乱揉了一把李牧的脑袋，笑着说：“小牧好乖呀，野哥最喜欢你了。”

“最喜欢你了。”一旁的阿淮拿腔捏调地学许文野说话，肩膀撞上许文野的肩膀，啐了声：“野哥你也不害臊。”

许文野：“你滚。”

李牧只听到了两个字：喜欢。

喜欢，最喜欢。

李牧心里悄悄说：野哥，我也最喜欢你了。

许文野打走阿淮，又揉了把李牧的脑袋，心满意足的说：“小牧，谁敢欺负你就告诉野哥，野哥一定揍得他连他妈都认不出来！”

李牧自小丧父丧母，跟着奶奶一起长大。老人家心力不足，总是要李牧遇到事后忍让再忍让。

很小的时候，李牧就懂得她和别人不一样。

她要忍。

因为她没有爸爸妈妈，只有奶奶，而且奶奶身体不好。

她必须忍。

不能让奶奶为她担忧、为她操劳，让本就不健康的身体再受累。

直到遇到许文野，从小到大，第一次有人明确表示要为她出头。

十七八岁的少年那么叛逆，却对她温柔可亲、古道热肠。

李牧握紧喝空了的矿泉水瓶，心里翻起惊涛骇浪。

自那以后，李牧会在课本、练习册、草稿纸等空白处无意识地写上喜欢许文野，然后又涂掉。

之后的日子，她成了许文野的跟屁虫，许文野到哪里去，她都跟着。

她跟着许文野去KTV、游戏厅、酒吧——看他认识温笑笑、和温笑笑恋爱、亲吻……

李牧坐在KTV包厢最边缘座位，听着“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话”，她对情歌并不熟悉，只是许文野和温笑笑对唱，这让她懵懵懂懂的讨厌着。

然后被许文野的朋友起哄，阿淮首当其冲的揽着她的肩膀，目光在许文野和温笑笑身上来回打转，“小妹妹，快叫嫂子。”

李牧仰着头看着许文野，抿着嘴不吭声。

许文野笑着看向她，昏暗的灯光撒在他身上，连灯光都偏爱他，模糊了少年人还未张开的青涩面容，让他眉眼间多着说不清楚的温柔，“阿淮，带坏了我妹妹我跟你没完！”

“我家小牧以后可是要上名牌大学的！”

周围的一群朋友开始哄笑。

温笑笑打了个圆场，“别听他们胡说，小牧，喊姐姐。”她存着逗小孩的心思，“姐姐带你买糖吃。”

阿淮挤眉弄眼，“喜糖才好吃哦。”

后脑勺立马挨了许文野一巴掌，“都说了别教坏我妹妹。”

许文野眉眼间满是恣意和坦诚，和一群朋友对视，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唇边尽是风流，“我和笑笑还没见过家长呢。”说完摸摸鼻子，似乎是不好意思。

温笑笑脸颊立刻飞上一抹薄红，嗔怒地瞪了一眼许文野。

惹得许文野在朋友们的起哄中，也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