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展昭眉头紧皱,已经有了些怒气。
虽然早有猜测,但是听到顾酒的讲述,他还是升起了一股怒火和自责。
天下的事不是他一个小小展昭就能管的过来的,展昭也从不觉得自己就是什么救世主。只是他还是意难平,为什么那么多的恶人就能活的那么好。
“就是你住的那间房子。”顾酒掩唇轻笑,恶意满满的看着展昭。
她便是死在那张床上,村长的儿子喝了酒之后想来轻薄她,顾酒虽然不擅长拳脚,但是在外面走的多了,还是会那么一二防身之术的。而且她下手又狠,再加上那色鬼被她的容色迷了心神,因为酒精而手脚发软,根本没想到一个被掳来的女人能做出什么来。
于是,他差点被顾酒废掉,从此做不成男人。
说他醉了顾酒是不信的。最多只是这个人平时就不是个什么好货色,又是做惯了这种事的,所以喝点酒之后便越发猖狂。若是可以,顾酒自然愿意虚与委蛇一番,她对什么贞洁只说完全不在乎,只要能让她逃出去,一时低头也不算什么。但是见多识广的顾酒却能看出来,他们并不是普通的恶人。
如果是强掳妇女做自家妇人、又或者是只敢买女人的,低头忍耐一番倒是可以趁他们不备就逃出去——不过机会也并不多。这些人虽然没什么见识,也不通诡计兵法,但是既然敢做这种事,显然也不是什么好人,总之是不会轻易就放过这些女子的。而在这里受苦的女子往往也逃不走,四处都是他们同村的人,再往外面跑要么是平地要么是山路,她们怎么可能有本地人熟识,就算真的脱离了这些山民的视线,随便一个山崖或者饿狼就能让香魂断于荒野。
而顾酒面对的人就更是凶残了。
顾酒见过匪徒,自然知道杀过人的人眼神是什么样的。既然都杀了人,又做下了掳掠妇女的事,自然也不可能就她这么幸运成为了第一个。
他们是做惯了这种事的。
顾酒当下便明了,这些人最是心狠,不会轻易放她自由、让她有逃跑的机会。要是他们再贪婪一些,说不定还会把她卖到那些乌糟的地方去。
这又不是话本子。别说她有伤在身,便是没有伤,她也是逃不掉的。那种地方顾酒也是有所了解的,乡间常年干活、有一把子力气的女孩都跑不掉,她一个大小姐凭什么就有这种能力了。
顾酒想的明白。她父母还不如她心狠手辣,这家业有一部分是继承来的,剩下的才是靠他们经营而来。不过他们一向和善,更多的其实并不是靠经商之道,而是有人脉又有运道,这才有了今天这份家业。而到现在为止发生的事情,一定都是有人在幕后安排的。
她应该忍耐。
人只有活着才能做自己想做的。她死了才是让那些人痛快的事。
但是顾酒很难让自己完全理智下来。
她自幼便被人捧在手上生活,富贵不输官家子弟,父母虽然太过老实了些,但是凭借着长辈余荫,一家人却也备受尊敬。顾酒又一向自恃聪慧,从来没跌过这么大的跟头,也没跌的这么惨过。而现在更是沦落到这种人的手中,这让顾酒怎么能继续忍下去。
理智告诉她要活着回去报仇,但是备受病痛和心理上的折磨的神经却让她暴躁不已。
于是顾酒狠狠地反击了回去,力气大到把背上的伤口都崩坏。
粗壮的汉子倒在地上,身体弓的像个虾子,顾酒下了床就想跑,却被拉住了脚腕。
钗环早就被他们拿走了,顺滑长发划出一道弧线,顾酒重重的摔在地上,摔得头晕眼花,脑子里一片轰鸣。
努力的睁开眼,她对上了一双猩红的眼睛。
“他被我激怒,扼住我的脖子想要掐死我。”顾酒长发如瀑,鬼相不显的时候看起来妩媚若枝头桃花,脸若芙蓉初绽、唇似樱桃新红,发如堆云、肤比白雪,侧首低头时睫毛在阳光下好像发着光,一截脖颈端庄又没好。
“只是当时我其实没死。他却觉得我已经死了。”一双桃花目斜斜的看过来,里面满是哀怨春情。“而他的怒气又实在是没发泄掉。”
所以,那人做出了一件就算是放在杀人犯里面也很恶劣的事情。
他去拿了一把刀,然后剥了眼前的美人那身白腻的皮。
身为村长的儿子,他不是没有干过粗活的,毕竟也只是个村长的儿子罢了,又不是什么王公贵族的子弟。但是,太重的活或者是太精细的活计他确实也是没做过的。
尽管他大概知道该如何剥皮,没上手过几次,到底是做不好。但是他又不是打猎回来剥了狐狸的皮子去卖,所以下手也就没了轻重。一刀割下来一大块肉,下一刀又差点把皮划破,这都是很正常的事。
而且,他一开始或许不知道,可是后面肯定也早就发现顾酒其实没死了。
这并不能成为让他手下留情的理由。反倒是让他更兴奋,因为他可以让这个敢反抗他、还差点让他断子绝孙的女人更痛苦的死去,而不是轻飘飘的就被掐死了。
顾酒一开始是真的晕了过去,后面却又疼醒了过来。
她的性子就是执拗,八匹马都拉不回头的任性。平时做生意的时候还因为利益可以装装样子,但是私底下确实个宁折不弯的。要不然顾酒也不会因为一时意气就沦落到这种下场。
此时的恨意甚至超出了自己受到背叛的时候。一个是利益场里面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的事情,另一个却是无妄之灾。顾酒现在又哪里顾得上那些仇人。她的理智都在疼痛里面消耗殆尽,而且清醒也只会提醒她,她是跑不出去的——甚至她都不需要思考那些东西,因为她现在是一定会死的。
顾酒从来都是一个很疯狂的人。
如果不是靠着这股疯劲,她也不会敢走过那么多危险的地方,能快速聚起那么多的财富。毕竟赚钱的法子肯定不会有多少是安全的。甚至,如果不是因为她的父母那边出现了漏洞,顾酒也不会栽这么个跟头——毕竟一切的开始都是北地,他们能下手的地方也只有顾父顾母身边。碍于孝道,顾酒总不能把两个人都关起来,而这种老好人又是真的防不住他们被利用。
既然都已经要死了,顾酒自然不会有什么退让的想法。
她几乎要失去意识,全靠一口气撑着。等到了时机,她便积蓄全身的力量,再次向那里砸了过去。
顾酒只听见一声惨叫,然后她满足的笑了起来。
她觉得,她现在一定很像一个疯子。
不。应该是比疯子还要恐怖的怪物。
对脸还完好的顾酒尚且能够下手,更何况是现在。痛到极点的壮汉直接挥刀,剁向失去了皮肤的红白身体。
刀不够锋利,但是很结实。他的力气也很大。
很快,美人成了一滩碎肉。
终于回过神的壮汉先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着推开门、跑了出去。没跑多远,他便扶着墙吐了起来。
然后,他带着一个干巴巴的黑衣服老头回到了这间充满血腥气的屋子。
“儿子是个蠢货,做父亲的也未见得多么聪明。”顾酒虽然是坐着的,要比展昭低一个头,但是她抬眼看向展昭时却好像正高高在上,傲慢的理所应当。
顾酒当然是瞧不上村长父子的。这两个人狠毒,但是就算是狠毒也救不了他们的愚蠢。不过,再怎么说顾酒也是死在他们手上,如此的高傲作态倒是让人忍不住想去讥讽一二。
展昭是个官差,更是个厚道人。别说讥讽,他甚至都没有浮起过这个想法。
展昭只因这些人的肆无忌惮而恼火,为了一个人——或许不只是一个人的受害而哀痛遗憾。
不说这村中的事,只说顾酒之前遭遇的事情,就足以让开封府里多上几分血气。为了私利买凶杀人,甚至想对其一家人都赶尽杀绝,这是展昭所不能接受的。村子里面则更是让人厌恶不齿。那些人为利杀人尚且给人个痛快,可沦落到了这村里可就是生不如死了,甚至就算是死也死的痛苦。
“他似乎是跟人学了点阴阳之术。”顾酒有些懒散的说道。反正仇她已经报了,倒是也不会只一提起来就会怨愤不已。“见我惨死,他又觉得我身上有异,所以干脆自己接手了我的尸体,然后安排了后面的事。”
村长可是个老猎手,最会侍弄皮子。
他把皮上的肉尽数刮掉,从心口处裁下一小块人皮,上面画上符咒、镇压在院中的湖底,然后又把碎肉统统收入棺材,棺身涂黑,用红线画上符咒阵法,棺材中间钉上长长的一根钉子,用作威慑和诅咒。棺前长明灯几日不熄,蜡烛里面的引线浸泡过黑狗血,棺材四周洒满了细盐和米粒。
至于人皮,村长则把石头包裹在里面,然后丢掉了河里。
接着,便是展昭看见的场景。
守了几天之后,村长召集村人,分而食之。
这也不是第一次,村里人都没什么抗拒的心思。而且吃惯了这东西是会上瘾的。
村长抱着的心思自然是让所有人都一起承担罪责。肉被所有人吃下,这样就算有厉鬼回来报仇也会分不清仇人是谁。而这许多活人的阳气反而能逼退鬼物。
只不过……
顾酒看着棺材盖没盖严的缝隙里面透出的一团阴影。那是她的头。
“不过他学的不到家。”
妩媚的美人掩唇,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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