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有了一个同类的魏尔伦依旧是一个人出任务。

因为他与兰波是搭档，就算只有他自己动手，耳机也是连通着兰波的频道的。一旦他身边有什么异状、兰波便会报告给波德莱尔。他们相处的时间还很短，兰波虽然对魏尔伦很有好感，但是在他的心里还是法国更重要。

这也就让顾酒很不喜欢跟着魏尔伦一起。无论是她还是魏尔伦都觉得这种时刻黏在一起的行为没什么必要，而且顾酒这种性格完全没办法忍受自己要偷偷隐藏起来身形、不敢让人发现自己的存在。雷电是任性又显眼的，什么时候需要这么偷偷摸摸了。

不过顾酒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做。

第一次要关注一个凡人的女神买了书，开始跟着书和电视了解人类到底要怎么获得幸福。其实这种事情不是看书就能学会的，但是顾酒并不清楚这些。

对着书上的内容一条一条总结，身体健康和心理健康、保持运动与睡眠、合理的饮食……

雷电女神第一次感觉人类真的很能说废话。手上电流闪过，厚厚的、才被翻了没几页就书就变成了焦炭。

神明是不需要靠进食来维生的。神力不衰竭、神明便不会陨落。顾酒不是对人类亲善的神明，当然，也不是对人类深恶痛绝的那一派。顾酒的态度是高高在上的漠视，偶尔会像看什么有趣的事物一样低头看看凡人的喜怒哀乐，就像是在看什么被精心表演的戏码一样。所以，她自然也不会注意人类的东西。一些常识也是她这段时间行走在人间才知道的，可是做饭，女神还没有做过这种事。

所以，下厨的任务也就理所应当的交给了魏尔伦。

魏尔伦的力量来源是一个早已经陨落的神明，但是身体还是人类的身体，自然也是需要进食的。只不过魏尔伦在这方面几乎没有什么欲望，吃饭对他来说只是维持生理机能的手段，味道如何他都并不在意。

顾酒不需要吃东西，但是她会好奇。魏尔伦的三餐就这么分了一半给她，而顾酒还要挑挑拣拣。事实上，能送到魏尔伦面前的东西自然不会难吃，虽然没几个人真正的把魏尔伦当成自己人，但是身为大国、有许多超越者的法国还不至于为了这件事去招惹一个实力强横的超越者。就算其他异能力者其实不是很在意魏尔伦，但是对于这种挑衅超越者的尊严的事他们也是不会容忍的。

但是，其他人都是自己花钱去餐厅解决三餐，魏尔伦这种完全不在意吃什么、由工作人员送的人吃的自然也不会是什么顶级的菜品。

送到女神面前的东西一向是最好的，她怎么可能容忍这种事情的发生。顾酒便拉着魏尔伦一起出去，虽然没怎么在外面吃过东西但是对这些情报都了然于心的魏尔伦带着顾酒去了一个高级餐厅。

魏尔伦不是很喜欢外出。

他不喜欢他的同僚，这些距离超越者很远的普通人魏尔伦就更不喜欢了。而这种高级餐厅里面却聚集着这两种人，有特权的超越者和有钱有权的高层人士。每次与他们接触，魏尔伦便能更清晰的认识到，自己不是人，他们也没有把自己当成人。

“你不高兴？”顾酒今天穿了一条银色亮片的流苏裙，一动便是一片流动的闪光。她叉起一块牛排，在这段一起吃饭的时间里已经很习惯被投喂的魏尔伦顺从的张开了嘴，然后咬着软嫩的牛排吃了进去。黑胡椒汁微微有些辣，秘制的酱料口感很丰富。“不想和我一起出来吃饭吗？”

当然很愿意。

魏尔伦对顾酒这个同类抱有无限的耐心，而且，在摆脱不了人造阴影的魏尔伦心中，身为真神的顾酒就像是来拯救他从虚无冰冷中脱身的光一样。虽然顾酒有些懒散，基本上都是魏尔伦在学着怎么去照顾她，但是金发青年还是对这种生活感觉很满足。

“这里有太多人了。”

超越者的眼里没有普通人。但是他会感觉厌烦，更别说周围还有根本就没打算掩饰的、一直在往这边看的同僚。

见到魏尔伦乖乖被投喂，某不知名的巴黎公社的超越者差点把冰淇淋送到了鼻子里。

这可是魏尔伦!天天冷着一张脸听不懂人话也没有人性的魏尔伦!

他们从前还嘲笑兰波自己把精力耗在一个人造人身上，现在……

现在更想嘲笑了。

人家对你不冷不热，可是在美人面前可是乖巧的很。

啊，被注意到了。

“看来保罗你不是很喜欢吃甜。”顾酒把魏尔伦面前的甜品拉了过来，然后把咸味的小面包推了过去。黑发女神笑容温和，让人完全看不出她心里在想什么。“试试这个。”

见魏尔伦顺从的吃起了自己推过去的东西，顾酒的心中升起了一点满意与怜爱。女神眼中看不见凡人，但是魏尔伦的确算是她的半个同类，而且足够乖巧也足够漂亮，让女神也多了几分好感。

顾酒没有直接把魏尔伦带走。不让不好的记忆更深刻一些，魏尔伦又怎么能记清她的好呢。而且，顾酒很有自知之明，她霸道又恶趣味、控制欲也很强，其实远算不上什么好人。这就更需要一点糟糕的存在来衬托她了。

魏尔伦本就被防备，如果他突然生出了自己的想法、在私下里面亲近其他人，而那个人刚巧也是个来源不明不受掌控的强者……

小巧的银勺挖了一口甜蜜的冰淇淋，顾酒红唇轻抿，把笑意都掩藏在了这口甜蜜之中。

“餐厅里的味道还算不错，但是有很多人都在看我们。”半躺在沙发上的顾酒有些不悦。她一手撑着额头，黑发潮水一般顺着白皙玉臂蜿蜒而下，黑与白的碰撞显得黑的如夜一般深沉，白的也越发让人移不开眼。

回到家中，顾酒已经换上了轻薄柔软的香槟色家居裙，女神很喜欢这些亮晶晶的首饰和漂亮的衣裙，连带着其实无论是在家还是做任务都穿着工工整整的浅色正装的魏尔伦也被迫跟着她一起更换了衣柜里面的内容。

这当然不是什么问题。只要魏尔伦有要求，再高级的餐厅也能把食物送到他们的家中，甚至可以让厨师带着食材现场制作。

“我去学。”

虽然是这么想的，话说出口的时候却变了意思。

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

诧异的情绪一闪而过，快到魏尔伦自己都没察觉。陌生的热意在心口起伏，让心脏奇怪的悸动。

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他讨厌其他人，一向都不愿意有别人进入他的私人空间——即使是他的搭档兰波。毕竟从到了法国开始，魏尔伦就一直和兰波一起活动，住的自然也是同一个房子。一直到巴黎公社稍微放松了一些对他的监控，魏尔伦才能与兰波分开，即使他的住所里面还是布满了监视器。就算这样，比起之前也已经很好了。

魏尔伦不想有其他人再出现在这座房子里。尤其是现在生活在这里的不仅仅只是他一个人，还有顾酒。

“我会很快学会的。”

学习能力很强的魏尔伦很有自信。

“那就拜托你啦。”顾酒眼眸弯弯，突然抱住了魏尔伦。这个拥抱很克制也很礼貌，单纯的不能再单纯。魏尔伦却突然觉得自己的脸有些热。魏尔伦的手搭在顾酒的脊背上，掌下是柔软的肌肤，他下意识的便扣紧了手、指尖被薄薄一层的肌肉埋了进去。

……为什么？

他茫然的按了按心口，迷茫又焦躁。

魏尔伦去学厨艺这件事瞒不过其他超越者。

战争已经结束了。虽然争端还没有停止，但是这种事情什么时候也没平静过，他们早已经习惯了。从战场上退下来的超越者闲的过分，每天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还是觉得内心空虚。

法国政府试图趁机催婚催工作。

超越者们没有一点动容，直接拒绝。

笑话，他们可是法国人。法国人怎么可能会热爱工作，至于结婚，那就更可怕了。普通人他们看不上，超越者又都是同僚，平时彼此看不惯就算了，晚上回家还要继续对着这张脸。

真是可怕。

让超越者能打发空闲时光的也只有派对沙龙，还有看看其他超越者的笑话。

在这种时候，魏尔伦这个又臭又硬的家伙竟然脑子抽了去学厨艺的事情可不就是个大新闻了。

一群堕落的几乎像是富贵废柴一样的超越者在一些奇怪的目的的驱使下捡起了战争时期的谍报技能，每天转播魏尔伦去了哪个学校、学了什么东西，又有那些异常表现。

一直到某个依旧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超越者表示，曾经看见魏尔伦和一个美人一起用餐，魏尔伦还乖乖的低头被投喂。

虽然众人都是见多识广的超越者，现在也觉得大脑有些过载了。

魏尔伦……和人约会？

该不会现在突然来学下厨也是为了讨佳人欢心吧？

一向自诩浪漫热情的法国超越者思考片刻，然后骂出了声。

输了。

竟然输给了魏尔伦!

这件事传到波德莱尔耳中时，波德莱尔甚至觉得，自己这些同事太久不动脑子、终于脑子坏掉了。

确认了消息的来源之后，巴黎的恶之花表情有些奇怪，但是还是果断的下了命令。

去接触一下那个突然和魏尔伦扯上关系的女人，查清她的身份。魏尔伦这边先支出去做几个任务，等搞清楚了顾酒的身份目的之后再做决定。

波德莱尔放下了红酒杯，眉头微微皱起。当初他就说要直接洗脑了魏尔伦，只是他的学生兰波不同意，非说魏尔伦是人，要教他人性和感情。谍报员要什么感情？现在好了，魏尔伦的确有感情，只是却掌握在别人手上。

这次即使是兰波求情，他也不会再心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