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酒拉起了他的手,然后放到了她自己的脸上。
掌下的皮肤细腻柔软、冰冰凉凉似融化的玉,花满楼指尖微动,然后便是一阵绵软。
这是她的脸。
顾酒眼睛眨动,眼睫末端便滑过了花满楼的手指。一瞬间的心悸让花满楼几乎想失礼的夺路而逃。他想说些什么,注意却一直在手上的温度之中,移不得丝毫。
也许蝶翼点过花瓣时,花朵也是一样的羞涩却又不想躲闪。
“你摸摸看。”顾酒终究还是意难平。她这么漂亮,就算是瞎子也不应该无视她的美貌。“我是不是你见过的最漂亮的人。”
还是那副颐气指使的大小姐做派。而被她指使的虽然不是大少爷、可也是首富家里最受宠的幼子。
花满楼的呼吸乱了节奏。他不想冒犯了对方、虽然是顾酒拉着他如此的,也不想惹得佳人生气。最重要的是,花满楼也无法收回自己的手了。
这片皮肤,像是猎人的陷阱。它被精心设计、涂上甜蜜与芬芳,一切都布置成最好的样子。然后,等着猎物上钩。
花满楼不是顾酒要精心设计来捕获的猎物。但是,他已经深陷其中。
他又想,顾酒也许不需要费心去设计什么。美人往往薄命,绝世美人会引人争夺,被人像个玩物一般摆弄、最后还要落个红颜祸水之名。但是,有了顾酒这样的美貌,就是天生该叫众人朝拜拥簇的。
这是她的眼睛,眼型偏圆、眼尾又带着点上翘,这双眼睛眨动起来的样子一定是纯真干净又脉脉含情的。要最分明的黑与白,才能装点出这双眼睛的明澈与纯净。
旁边是她的鼻梁。顾酒的鼻梁并不高挺的过分,而是恰到好处的俏皮与英气。她的鼻尖翘起,花满楼轻易便勾勒出一个可爱的形象来,每勾勒出一个、他便打消一个。每个都不像她。
灼热的呼吸撒在他的指尖上。花满楼几乎要被这股热度点燃。
他已经在燃烧。礼教与克制,他的君子风度,统统都在顾酒的天真笑容里面被点燃。
然后,他引火自焚。
理智在指责他的放纵。花满楼停了一瞬,无神的眼睛里面似乎也泛起了一丝暗沉的波澜。微有些干燥的唇抿紧,他继续向下。
再下面,是柔软的唇。
最顺柔的丝绸、最滑腻的花瓣,都比不及这张唇柔软可人。花满楼纵使再放纵自己也不敢多留,他的指尖只是虚虚擦过、或许根本就没有碰到。但是一瞬间的柔软与湿润却已经深深的刻在他的心中。
他的世界里面没有光明。花满楼失明的太早了,幼年时见过的花与月早就变了形状。他昏暗的世界,由一根根纤细的神经小心翼翼的试探,然后又小心翼翼的构建而成。现在,每一根神经都开始酥麻。
喉结滚动。花满楼的呼吸也热了起来。
“继续呀。”顾酒恍若未觉。她的唇张张合合,她的脸侧生出一个浅浅的梨涡。女孩子若梨一样甜而多汁的声音好像是传说中会迷惑行人的女妖之歌,让花满楼目眩神迷。
他的心中,烈火如焚。
顾酒人如其名,就如一坛诱人的美酒。不消多饮,只是嗅到酒香便醉了。
花满楼只觉得自己好像掉入了一处深渊之中,失重感让理智都失了控,肌肉紧绷、精神兴奋,他的呼吸灼热而失序,掩在袖袍下的另一只手紧紧抓着袖袍。
只需要轻轻一推,一些东西便会崩塌。
或许甚至不需要有人来推一下。
“我美吗?”
顾酒轻轻盖住了他的手。
花满楼顿时屏住了呼吸。他手上的力气重了几分,顾酒脸上的软肉被捏的变了形,端方君子孟浪的把姑娘的脸捧在掌心、指尖陷进一团柔软之中。被冒犯的美人非但不拒绝、反而还鼓励似的轻笑一声,然后,那双手向下、抓住了花满楼的袖口。
“说话呀。”她催促道。女孩子身上的甜香也像她一样大胆又粘人,丝丝缕缕萦绕在花满楼的身边,直暧昧的与他交缠。“我是不是你见过的最美的人。”
喉结动了动,花满楼这才反应过来,他的喉咙已经是一片干涩。
“阿酒姑娘。”理智艰难的压住妄念。花满楼收回了手、狼狈的后退一步。自从他训练好了自己的听力、适应了不见光明的生活之后,花满楼已经许久都没有这样狼狈过了。“你离得太近了。”
近到他一伸手就能牢牢扣住她的腰,唇一动便是一个吻。
顾酒气的跺脚,狠狠推了他一下、然后自己跑开了。只留下花满楼一个人,还带着刚才的余烬、落寞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君子虽然好,但是可惜是个木头。
花满楼其实并没有否认顾酒的美丽。但是自负美貌的顾酒还是觉得自己碰了一个软钉子。
百花楼对她来说并不熟悉。顾酒跑到了院子里,蹲在一个小小的角落,像颗发了霉的小蘑菇。花满楼找了过来时,顾酒正戳着面前的叶子出气。
“阿酒姑娘,这花的叶子有毒。”
花满楼是个怜花之人,也是个很尊重生命的人。但是他的尊重只是要求自己,很少要求他人。见顾酒孩子气的拿叶子来撒气,花满楼一边觉得好笑、一边又有些抱歉让这株花给自己挡了美人的怒火。
“不要你管。”顾酒抬杠一般的戳的更起劲了。她就是要报复花满楼的眼盲,住的百花楼名字叫百花、又养了这么多的花,而且花满楼一看就是个连蚂蚁都不忍心踩死的大好人,她这叫催心之计。“我死了又怎么样。反正不会让你负责就是了。”
这话倒是无理取闹极了。分明是她动了人家的爱物,还偏偏倒打一耙,把花满楼的关心视作假意。可是一个只是有些娇蛮的、没有什么坏心思的女孩子撒娇一样的对你使小性,又有谁会真的生气。
花满楼不会。
他的关心都是出自本心,不要求回报,自然也不会因为回报不尽人意而生气。而且,顾酒虽然嘴上不客气,但是那片叶子到现在可都是完完整整的呢。
“可是阿酒姑娘你戳的是花某养的花。”
花满楼有时候也是很有些恶趣味的。
比如,他明知道小姑娘脾气大,也有心想哄好对方,却还是没忍住撩拨一下。
顾酒的眼睛顿时瞪大了。原本还因为眼尾的上翘而显得有几分妩媚的眼睛彻底变成圆溜溜的,黑白分明的瞳仁写满了震惊。
“你!”顾酒想生气,但是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那么一点点没理。气到捡起一颗石子丢了过去,小姑娘发现自己根本不能拿花满楼怎么样,于是抱紧了自己、默默转过身子背对着花满楼不说话。
“花某没有骗你,这叶子真的有毒。”花满楼打了一桶水,把帕子浸湿,然后绕过顾酒、又来到了他的面前。被叠的整齐的手帕出现在顾酒面前,她抬头,正对上花满楼含笑的眸子。
假惺惺,讨厌鬼。
顾酒转过头、不去看他。
花满楼又是一叹。
他本不该如此的。只是……只是他们更亲密的接触都已经有了……
一边在心里唾弃自己,花满楼一边隔着顾酒的衣袖握住了美人的皓腕。
美人手腕纤细,腕骨一点小巧的凸起。花满楼轻易便把这截微凉的手腕握在了掌心。顾酒瑟缩一下,好似被花满楼掌心的温度烫到了一样。花满楼只是顿了一下,并没有放开。他的动作温柔细致,很耐心的用打湿的帕子擦过了顾酒的掌心、然后是指缝。纤细指尖被握在手中,被轻轻捏着。花满楼没碰到顾酒一点的皮肤,擦完一只手,他又去洗了帕子。
“给我吧!”
顾酒抢过了手帕,好像慢了一步就要发生什么事情一样。她脸颊灼热、眼神乱飘。几下擦干净了手,然后捏着帕子不知所措。
“夜深了。阿酒姑娘早些休息吧。”花满楼主动接过了手帕,走在前面给顾酒带路。顾酒从善如流,不再纠结之前的话题,而是安静的跟在花满楼的身后,淑女的几乎不像她。
百花楼相比于花满楼从前的居所来说实在是简陋了些。毕竟花家豪富,家族居地自然也是规模庞大。但是,但说这栋小楼,其实也并不算小了。只是平时只有花满楼一个人居住,即使备了客房、可供选择的房间也实在是不多。
“便是这里了。”花满楼侧身一步让出房门,“阿酒姑娘夜间有事尽管叫我。”他的房间就在对面。
顾酒胡乱点了点头,然后快步推开房间、钻了进去。
“阿酒姑娘……”花满楼一愣,然后又是失笑。其实,他是想与顾酒道歉的。
顾酒稚子心性,很多时候都很孩子气,实在不会注意到那些礼数与避讳。但是他明明都懂,花满楼虽不曾自诩是一个大好人、却也自认还算君子,没想到他竟然也会做出这种事来。
随即,花满楼又是一叹。
顾酒是应该怕他的。
他做的事实在是混蛋。虽然在其他人眼中可能是顾酒先挑起的开端,但是顾酒又没有威胁他,若是他心中不愿、自然也不会有让他懊恼的事情发生。而且,有绮念的只有他一个人罢了。
留了一盏灯,花满楼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只是恐怕一时半刻都很难入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