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的东边泛起一阵鱼肚白,随后便加快了天亮的进程。窗外渐明,带着冷气的阳光刺破房间里的黑暗。
余耀华醒来,发现你的脑袋搭靠在自己手边,想要抽出手来取下氧气面罩。
你被他的动作影响,睡眼惺忪地醒来,发现余耀华已经张开眼睛,兴奋地叫来护士姐姐,测量体征,简单检查。
当你端着早餐回到房间,余耀华已经取下呼吸面罩。
你坐在床边喂他吃早餐,他察觉你面容憔悴,眼里布满不知是哭过还是熬夜造成的红血丝。
不发一言,你呼呼吹凉手里的粥,然后将调羹递到他的嘴边,余耀华吞下后缓缓开口:“第一次行动失败,我就知道阿辉暴露了,但并不清楚原因,刚开始,我也有一瞬想过他是不是真的叛变...”
“搜查他出租屋的那刻,我似乎意识到一个无法挽回的错误已经铸成,后来人人都说,如果阿辉没有出事,待他回来就是警司了...可我还是将错就错地做了...”
“从读书时起,他就是最闪亮的那个...工作后又因为能力出众备受赏识,我好像用尽所有力气...才能稍微望其项背,光是追上他的脚步就已经让人感到压力...”
“你知道那种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推着往前走的感觉吗?”
余耀华有些前言不搭后语,略微调整情绪后,他继续说:“当我们在毒雄的地盘里找到阿辉的时候,他已经断气了,双手被砍下,那是他们对付二五仔的惯用手段。阿辉身上的弹孔,的确是我们和毒雄交战时候射击的流弹造成的。是我买通当时急需用钱还债,又是我远方亲戚的主刀法医,伪造了阿辉的尸检报告。”
“第一次行动失败,我们失去了四位优秀的同事,大家对叛变的痛恨远比想象的要深。我的案卷报告被轻松通过,第二年顺利当上警司...”
以往你与余耀华交谈多在阳光明媚的午后,或空气清新的室外,你不知道清晨的病房,居然冷得如此刺骨,冷得让人窒息。
胃里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翻涌,你强忍着不适将碗里剩下的粥喂完,又递给他一杯豆浆,用略微沙哑的声音问他:“蓝SIR身上那个伤痕...您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余耀华一愣,似乎在吃惊你连这也知道。
他喝了一口豆浆,把杯子放回餐托里:“哦...张少祖,在结案后不久他来找过我,告诉我他捡到那枚徽章,我才敢确定是因为我的原因,使得阿辉暴露...张少祖向我承认是自己送走的阿辉,我和他似乎达成了某种奇妙的交易。”
他用餐巾纸擦了擦嘴巴,胡须微动:“我伪造尸检报告不再追查阿辉真正的死因,并且给了九龙城寨在我职权范围内的各种便利,他则闭口不言不去揭发我在此事中的错误。”
你思考了一会儿,才想起张少祖似乎是龙卷风的本名。
“可是这个交易好像...”
“不太对等是吧?”余耀华轻轻笑了一声,“其实我真的要谢谢他。于公,如果不是他先与毒雄斗了一场,我们的人不可能这么轻易地端掉那个毒窝;于私,我要谢谢他结束了阿辉的痛苦并且愿意告诉我真相...”
余耀华将杯里的豆浆喝完,一脸温和地看着你,这是他26年来吃过最好吃的一顿早餐。
“后来我才知道,阿辉和张少祖早就认识,也是他,把最后的情报传给张少祖,我们的行动才得以成功...”
“说来说去,还是我对不起阿辉。”他自嘲地轻笑了声。
听着真相,你脑海里随他的叙述播放着自己与龙卷风和信一相处的种种画面,紧握着拳头,指甲陷入皮肉里。你为这两个最亲近的人感到心痛,连呼吸都扯得胸口生疼。
沉默了一会儿,你“蹭”的站起来,凳腿在瓷砖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拉上拉链背起书包就要往外走,余耀华叫住你:
“妹崽,可以告诉我阿辉的儿子,叫什么名吗?”
你抬头深呼吸,从工装外套大大的口袋中掏出一张照片,回头递给他便离开了病房。
“信一,他叫蓝信一。”
余耀华接过那张照片,只看一眼便泪流满面。
——
你走出病房后去了一趟厕所,在洗手池前打开水龙头,肠胃的不适让你弯腰大口大口地干呕着。
但你早上并未进食,所以咳出来的都是些液体。
喉咙里撕裂的疼痛不及你心痛的十分之一,你阵阵咳嗽着,直到泛出丝丝血的甜腥味,用自来水冲洗干净口腔,你洗了把脸,离开了疗养院。
骑车下山时候,你被早上的露水和微风冻得冰冷,远处太阳已经升起,天空的云彩被染上好看的颜色,你知道会暖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