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片

你已回家换好衣服，坐在天台上双腿探出围栏来回晃动着，肩膀上还披着信一那件牛仔外套，继续感受着那围裹着的体温。

“你别怪他，他不是有意的。”

信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转身看见他靠在旁边围栏上，慵懒地看着你。

“他是谁？为什么会那样对我？”

信一从裤兜里掏出烟盒，顿了一下又塞回去，又从另一边口袋找出两颗泡泡糖，一颗递给你，一颗快速拨开后丢入口中。

“四仔，九龙城寨技术最好的黑医，长安巷那边有一家音像店，就是他的。”

你听说过城寨里有个黑医拒绝加入龙城帮，但并不排斥治伤救人，不管是黑帮还是城寨里的百姓，只要有钱，他都来者不拒。

“那...”你没吃那颗泡泡糖将它塞进了工装裤的口袋。

“那个笨蛋也不给我们看相片，整天说他女友肩膀上有个蝴蝶纹身，叫人看片的时候帮他留意一下，傻不傻。”信一轻嗤了一句，随后便严肃下来。

“他女友被人抓去拍片，现在还没找到，身上的疤也是那时跟人打架留下的。”信一望着远处的风景，晚霞照在他好看的脸上，“姻姻，他把你认错了。”

城寨里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听得多了，就习惯了。你耸耸肩，半开着玩笑缓解气氛：“怪我没长好咯。”

信一轻笑，“怎会，四仔说他女友可是个大靓女。”

“信一，你有女朋友的话...会害怕发生这种事吗？”这应该是你第一次鼓起勇气问他关于恋爱的事。

你的视线被风吹起的头发挡住，遮盖了他转头看你的表情，当你抬手将长发扣在耳后的时候，信一靠近你，吹破一个很大的泡泡。

“小屁孩，管那么多。”信一伸手揉抓你头顶的头发，随后取下扣在你肩膀的外套径自穿上，转身就要走向楼梯间。

“喂！”你急切转过身想要辩解自己不是小屁孩，也想责怪他转移话题。但信一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转过身来将手插进裤兜，脖子一歪：

“走啦大小姐，人家四仔请你吃饭，跟你赔礼。”

你眼前一亮，露出笑容，立马起身跳下高台，随他一起下了楼。

——

“为何我请他俩吃饭，你会在这里。”四仔不爽地望着一旁席卷残云的十二少。

“信一说你这有好吃的，还有靓女看，我不就来咯。”

十二少低头扒饭，混杂着咀嚼的声音，“对了，靓女捏？”

四仔轻叹一声，起身去柜子的衣服外套里翻出一张相片，递给你们。

当接过那张泛黄的老相片，你，信一和十二少纷纷发出惊叹声。

那框中的男女大约二十出头，虽穿着简单，但难掩意气风发的姿彩。

女子身着吊带裙，露出白净的肩膀，微微向男子的方向侧身依靠，隐约能看见延伸到手臂上的纹身，一双明艳无比的大眼睛挂在流畅的瓜子脸上，左边眼角下似有一颗泪痣，更显得风情别致。

仔细观察面相，你确与她生得有几分相似。只是你的下巴弧度稍缓，面部线条比较圆润，看起来更幼态青嫩一些。

她的身材比你圆润丰满，浑身散发着知性温婉的风韵，宛如一只优雅高贵的波斯猫。

而彼时的四仔，面容姣好，眉宇不凡，脸上的线条硬朗俊俏，一身肌肉高大帅气，颇有几分日系美男的味道。

相片上二人倚靠在江边的栏杆上，四仔轻轻搂着她的腰身，眼神明亮，与现在的样子判若两人。

你想到信一说的话，喉咙发紧，眼睛一烫，张开嘴想要发出一些声音。

但信一和十二少率先聒噪起来，十二少夺过你手中的相片，高高举起：“哇不是吧，你来真的啊！我以为你说自己以前像田原俊彦是骗人的！”

信一从十二少手上抽过照片来回晃了晃，“你要是这样进来，那我城寨第一帅的名头可不是要让给你了？”

他露出贱贱的笑容，说着就要把相片塞到裤子口袋里：“好了，我手上有你的宝贝，你以后都要为我大佬做事！”

“丢你老母，快还给我！”

四仔叫骂一声，上前与他纠缠在一起。

信一伸手递给旁边的十二少，十二少接过后又大笑着跑过另外一边...

——

晚上你们打麻将，信一猛嗦一口玻璃瓶里的可乐，拾起一颗麻将，全神贯注用大拇指揉搓着牌面，满意地将牌插进队列中，抽出另一张牌，落在桌上，碰出清脆的声响。

“杠！”十二少兴奋喊道，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摆好明杠的四张牌，伸手去摸牌尾的终张。然后聚精会神分析着自己的牌面，最后打出一张六条。

“胡！”你大声喊，“杠上放炮！你死定咯小十二。”

说罢你得意推倒自己面前的牌，“清一色加杠上炮，让我算算哈...”

你飞快算完，报上十二少输掉的番数，他泄气瘫在座位上，失落地望向旁边的信一求救：“点解这个妹崽打牌这么厉害的啊…”

信一耸耸肩，无奈道：“谁知道她从小都跟在街坊后面学了些什么啊。”

“你们俩...不会相互喂牌吧？”十二少不依不饶举着棒棒糖质问道。

信一辩解道：“哇，冤枉啊，刚我还被她的七小对赢的要死。”

四仔在坐在一旁捂着嘴艰难憋笑，笑声就快要冲破面罩。

信一和十二少被你打得节节败退，无力再战。

你站起身颐指气使地叉腰指使他俩：“你，我要吃南街那家菠萝油加丝袜奶茶，你，去帮我买阿青家的蛋挞，我要带回学校吃！”

信一和十二少叹气，纷纷离座，临走前，十二少还回头嘲讽道：“夜麻麻食那么多，肥死你啊，死妹崽！”

“我丢你！”你提声叫骂道，顺手扔出一粒麻将牌。

上学之后，你极少有机会打牌，好久没有打得这么爽快淋漓，看着他俩下楼的身影，你满意地伸了一个懒腰。

房间里还剩四仔一个，面罩下的他看向你的眼神充满了难以言说的意味，犹豫几秒，起身走到书桌旁边，打开抽屉取出什么东西，放到你的面前。

你拿起一看，是一瓶没有标签的药膏，抬头不解地看着还有些局促的四仔。

“你背上的疤...该有些时日了吧？”略微沙哑的声音从面罩里传出。

你默默点头，不愿回忆伤疤的来历。

“早晚洗漱后涂一层，虽说不可能完好如初，但应该能淡化许多。”

你愣了一下，随后眉眼笑得弯弯的：“多谢你啊，四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