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答允过臣,不会动李少卿。”
见邱庆之一脸戒备,身体绷直的模样。女帝直起身子,神色也郑重起来。
她不是不知道邱庆之的心思。
“你若要当乱臣贼子,李饼可还容得下你?”
邱庆之的确想过,天下之人,若有谁想置李饼于死地,他不顾死生,也要保全李饼。
弑君又如何,不过是到了那一步,便做了。
牙齿咯咯作响,他的脸面都在抽搐,指骨握得发白。
见邱庆之不答话,女帝迅速换上笑脸。
邱庆之好把控,不过是因为他们利害相关,唇齿相依。
邱庆之此人如今俨然身无归处,能够牵制他的唯李饼一人而已。
平时逗弄尚可,若是逗得狠了,难防他不会将豢养之主咬残咬死。
“朕何曾想过害无辜之人性命,不过是不忍看你的心意旁落。”
“微臣不敢忤逆圣上。”
邱庆之略低着头,掀掀眼皮。
“只是禁猫令上行下效,未免太过顺畅了。”
他仍是一派恭顺之貌,却未有只字敬意可言。
口口声声恪守君臣之礼,字字句句却都是论罪之言。
“依臣之见,本朝一日有猫,老鼠与刀,便会狼狈为奸,为非作歹。”
邱庆之转了一下眼睛,手指一屈。
“圣上需要猫,还论谁是猫吗?”
女帝一惊,缓缓阖眼,心思早已百转千回。
原来邱庆之一直都知道她的计策。
曾经能以一己之力带回奴兵,不仅保全全军性命,还能训练其成为精锐士兵,足见邱庆之的魄力胆识皆不在人下,此人屈居为臣,实为君主福报。
“若要如此,一生一死方为长久。你如何能挡一辈子?”
她无可奈何叹了口气,似是折服于邱庆之的狂悖言论。
“此后若无邱庆之,自有百姓护着李少卿。圣上最是明白。”
女帝一瞬不瞬盯着邱庆之的眼睛,那双眼里哪还有半分惧色,曾经驯顺不过是伪装。
她咬着牙拔除了好几根白发,嘴边溢出怒笑,声音很轻。
“邱爱卿,你可知那药汤是何物?”
邱庆之挑了挑眉,眼神发懵。
“微臣知道圣上上善若水,悲悯天下。”
这番话,倒很像是讽刺。
三年前的国战,她并非无辜,即便做久了傀儡,也该知道什么是仁德。
她早就失了帝王之德。
她不自主弯了脖颈。
竟然有些羞愧。
邱庆之聪明,勘破此事不过早晚,他不告白于天下,不过是等着自己来说。
“圣上所言非虚,猫是祸害,不仅对李饼本人而言,更是对神都百姓而言,即便祥瑞降世,昭示天下清平,可天下人不是傻子。”
“有人欲壑难填,有人毕生所求便是长寿,猫身无错,错在人心,人心不足,无可奈何。”
“臣知晓圣上难处,也请圣上宽宥臣不敬之言。”
“唇亡齿寒。”
她的目光有些哀怨。
“是。”
“你不该如此。”
“行至此间,臣不敢轻言后悔。”
“你一开始便是如此打算。”
“请圣上责罚。”
女帝摇摇头,跌靠在凉透的王座上。
“邱庆之,你该明白,朕不论是为了天下之人,还是为了一臣之心,都不该应允你的求死之情。”
“冒天下之大不韪,下场如何能好?”
“微臣之过,圣上宽心。”
“李饼,喝的是安胎药。”
轻轻几个字飘入他耳中。
他眼中翻腾着热浪,滚烫炙热,他明显被震住了。
“圣上此言何意?”
“他竟没告知于你?”
“圣上说笑,少卿家事,怎会告知于我。”
邱庆之握住了掌心,狠狠掐着自己才堪堪听清女帝所言。
“李饼自幼身体孱弱。”
邱庆之沉吟片刻,又笑了笑,“现在不是了。”
当时请求一枝花救李饼一命,是因为当时他危在旦夕,变成猫身不过权宜之计。
他了解李饼,也就知道李饼并非贪图神助威力,他有自己的担当,有自己的智谋,虽然猫身所带的神力能够锦上添花,但想必李饼心中也不会甘愿。
可是如今呢?
他爱憎分明,却也并非滥杀无辜,草菅人命的凶徒。
更何况,那孩子是李饼的亲生骨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