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如愁,唯恐斩断,又唯恐不见。
女帝青丝如瀑,面镜画眉,一丝不苟。
“圣上,如您所料,邱将军放走了死士。”
她随口应答,毫不在意。
“邱将军本是把好刀,可偏偏……”
她拧着眉毛,随即舒展,像是搭台看戏,没一点忧虑。
“一个两个的一往情深,身在人间,怎么甘愿做泉下夫妻,你说是不是?”
“圣上所言极是。”
“你说,他为什么要放走那个人?”
“奴婢不知……”
正在抿唇涂脂的女子目露寒光,神色一凛。
侍女稳了稳心神,不再多话,她即便伺候多年,也摸不透圣上的心思。
圣上敏感多疑,朝令夕改绝非少见,却也难得重情重义。
她攥紧裙边,压下心上冒出的恐慌。
“死士。”
她急急开口:“回圣上,关进牢里了。听说是自掘双目。”
“倒是有血性。可惜啊,是个忠仆。”
她露齿笑得张扬,胭脂色从嘴边蔓延开,倒像是饮了血一般可怖。
“怕了?”
女帝止住笑意,一双冰冷的眼扎着侍女有些惴惴的心。
“我并非与小鸳鸯过不去。”
“只是……我的壡儿还小。”
侍女两股战战,还是上前为女帝梳发,一梳便是扎眼的白。
“朕岂会不知谁人狼子野心,你若觉得愧对你主人,心有不安……”
“奴婢不敢。”
“有涂家在一天,朕不会动你。”
侍女抚着女帝柔顺光滑的乌发,其中的白发愈生愈多,她看得心惊,手下一颤,嘴里就不自觉吐出句话,“陛下,为何又不用了呢?”
她问完了便“扑通”跪了下来,迟迟不敢抬头。
“跪下做什么?起来吧。”
她知道侍女在问什么,血堵在喉间,仿若吃人一般,她把那当做美酒,可还是止不住地恶心。
为了权力,她早就失了人心了。
无论是自己的,还是百姓。
女帝眼若无波古潭,略显苍白的手伸向侍女,淡淡的梅花香飘来。
“陛下……”
“朕不是圣上,也不是你们口中的‘陛下’,其实,我不过是个平常人。”
“老师觉得我该是个很好控制的傀儡,可我偏又强些,倔些。”
她嘴唇动着,眼里已蓄了些晶莹雪瓣。
温热,却也冰冷。
“母亲觉得我该继承大业,我却又软弱不堪,文武百官也不乏鄙夷我之人,他们觉得,我迟早要退下这个位子。”
她笑了笑,苍凉又释然。
“我是要退的,你该明白。”
她扭过头,与镜面不过毫厘的距离,里头将她的狼狈照得清清楚楚,可她也只想自己消受。
春日里不会下雪的。
侍女不知何时退下去了,女帝身上覆了一件披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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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者的社会关系如何?”
“少卿,死者姓章,是商贾章甲后代。他平素和善,未曾与人交恶。”
“替死鬼?”
“章公子沉醉诗书,却无入仕之心,平素顺意交友,只是还有一人,有些奇怪。”
“何人?”
“涂家小娘,涂华蔻。”
“章公子数月前被涂家小娘退婚,这涂家小娘名唤涂华蔻,生于官宦世家。她本已由媒人说成了三桩婚,却连生变故,是以至此都未成婚。”
“我曾听闻圣上与涂家大夫人素来交好,年少时亲密无间,互为莫逆。”
“只是圣上登基后便往来甚少。”
“不知何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