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还傻愣愣欲交付真心,握住了黑衣人的肩头。
黑衣人失神片刻,想抓去面罩的手迟迟停在脸侧。
那公子也不恼,只是朗声笑笑,
小公子“我知你处境。”
他握住了黑衣人的手。
黑衣人不记得何时交过这种良善之人做朋友,也许是交过的吧。
李饼听闻声响便摸出了门。
眼前的邱庆之眼神冷漠,动作十分利落,显然是有所图谋。
他抓着人的腰带拉近了二人距离。
李饼“邱庆之,我好想你。”
李饼从未对邱庆之说过如此露骨的话,今日借着酒劲倒也可放肆一回。
邱庆之“郎君自重,我并不认识你。”
他又盯着人深深望进眼底。
按照邱庆之的性子,一定会避开。
可是他没有。
怎么回事?
邱庆之对待他就像一个寻常过客,甚至还不比。
李饼“别装了,邱庆之,你演戏一点都不真。”
李饼此时才真正慌起来。
邱庆之“我真的——”
李饼将身着夜行衣的人逼得节节退避,最后只能抵在粗糙的树身上。
从前邱庆之的演技说得上是炉火纯青,但即便如此……
他也会在不经意间暴露一些情绪,此时却是全无破绽,真像是他们从不相识。
若是想结果一个生人,那贼人手起刀落就可得逞。
可朋友兄弟却结结实实拖住了他的手脚。
被醉意熏红的脸庞越逼越近,邱庆之招架不住,只能伸手去挡,却不想李饼将脸颊凑到他掌心轻轻磨蹭,
李饼“是热的,邱庆之。”
李饼也算是豁出脸去了。
邱庆之一时噎住,不知该说些什么,但此时的姿势又实在奇怪。
他脚步虽退着,但两人脸颊之间的距离非但没有拉开,反而越逼越近。
他只一偏头,就能看到面前人眼眶里聚集着泪珠,好似暴风骤雨,直冲他的胸腔来袭。
他顾不得躲,任由潮湿的吻落下。
邱庆之能感到这人虽着喜服,却难获心安。
鬼使神差般,他将掌心从人的肩胛骨缓缓往下移,轻轻抚着李饼的背。
又瘦了。
他为何会有此想法?
明明并非相识,却处处都熟悉。
来不及细想,邱庆之将人安顿好了就去翻找藏的血丹。
不过须臾,他便又隐入夜色。
被褥被那人掀开,一般盖在他的下半身,一半掉到了床边。
邱庆之熟练地将被子盖上。
一边又情不自禁想伸手触碰李饼的脸颊,但他最终还是收回了手,转而捋了捋李饼逸出两侧的须发。
李饼“好热!”
邱庆之亲眼看着李饼又将被子踢开。
邱庆之“……”
他抬手至半空,不敢再为人掖被子。
他一转头,刚才还在酣眠的人已经坐起来,还招手要他过去。
邱庆之刚一坐到床沿,就被李饼一把抱住,他借力用劲儿也无法挣脱。
但他心里清楚,他是不想挣开。
邱庆之“还热吗?我去倒点茶来。”
李饼仍然紧闭着眼,直往人怀里靠,这是一个毫无戒备的动作。
李饼“我等你。”
淡香弥散,李饼双眸惺忪,显然困极,却不愿再躺下。
邱庆之“喝罢就躺下睡吧。”
李饼此刻清醒非常,挪着步子将一杯茶递给邱庆之,又挽了他的手啜饮冒着热气的茶。
邱庆之懂得李饼的意思。
合卺之诺,怎敢轻许。
滚烫的杯壁,灼红的掌心,都提醒他不该沉沦。
可是邱庆之还是一饮而尽。
邱庆之“李饼。”
没人会无故读人口型。
但李饼会读邱庆之的。
更夫衣着单薄,梆子声被裹挟在风里渐渐飘远。
黑衣人闭上眼,刀光剑影之间,红衣公子踩空屋瓦,跌落在树苗前,带起一阵风,刮弯了细嫩的枝条。
命案一出,血腥味渐浓,李饼的眼睛控制不住地变换颜色。
邱庆之转身抽出弓弩,拔腿入院,霎时弩发弦张,一矢中地。
那人眼睛被射瞎,却还是捡了一条命。
邱庆之“李饼……”
李饼“我必得出去一趟。”
邱庆之“他就是冲着你来的,你如此不顾自身安危!我……”
李饼“他知道你没死,我如何能放过他。”
李饼“况且,他本就是冲我而来,我如何能拂了他的意。”
他抬腿便走。
邱庆之将手虚虚搭在他小臂上,
邱庆之“那箭有毒。”
他声音极小。
邱庆之“他跑不远。”
邱庆之“你可放心了。”
李饼追着邱庆之的目光去,却被生生躲开。
他此时头晕目眩,硬撑着不做任何动作。
记忆缓慢回旋,他心有诧异,却早有预料。
踏雪归的确有延续寿命之效,却不过只是一味药。
此药逆天而行,保命须臾,却有失忆后患。
李饼向来倔强,棋差一招,他不会甘心。
他一定会追。
他眼下说明,不过是……
李饼“为何拦我?”
……
李饼目光一斜,盯着邱庆之未收回的手。
邱庆之“刀是假的,你何必以身犯险。”
李饼“假的?你如何知道?”
李饼“刀在哪儿?”
李饼从他话中嗅到几分阴谋算计,不禁质问。
邱庆之不言语,攥紧了手极力忍耐。
李饼“刀是假的……”
李饼“一刀又算得了什么……”
邱庆之猛地回望。
李饼心里带刺,嘴上也尖锐许多。
李饼“有你的箭疼吗。”
深红混着又咸又热的泪,落进了砖瓦。
邱庆之一直都明白,从他接过女帝手上那柄剑起,他就知道。
身为帝王,圣上不需要情投意合的盟友,更需要两相制衡的敌人。
邱庆之“若有后患,我提头来见。”
他掷地有声。
李饼一愣。
邱庆之身形一晃,他跌跌撞撞逃出去。
翌日清早,大理寺门口丢了个黑衣人。
只是李饼知晓,如何审问,也不过徒劳,他中了邱庆之的箭。
那箭头与白毛怪病发的村庄寻到的一样。
皆有失忆之效。
他听闻过这种手段,一般都是对付敌方战俘的,箭发便是驯化。
可为何要对寻常百姓下这么一剂猛药?
为什么邱庆之不许他知道?
为什么这贼人迟迟未动手,不像是被逼急了。
到底是来找他,还是邱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