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未时,明镜堂众人都回到了大理寺。
王七“大人,我们在城北找到了一间叫翡翠园的玉器店,里头的老板娘说,此前有人来问过那玉佩的纹样,还挖走了一个技术顶好的玉雕师傅。”
李饼“可拜访过那位师傅了?”
王七点点头,继续道,
王七“说是位贵人,反正是个当官儿的,雕刻都是定时定点,蒙着眼睛由人带着去,去了整日里就一个劲儿雕玉。”
孙豹“如此费神隐蔽,倒不像寻常佩饰。”
李饼“一共多少件?”
王七“只有十枚。”
李饼“不过眼下就算按图索骥,怕也是无济于事。”
陈拾唤了梁六来到堂前,众人留心听着眼前少年讲清了事情原委。
梁六少年心性,偷看了送来埋尸的袋子,却吓得腿软。
曾经的恐怖画面想也是一辈子的阴影了,哪怕添油加醋,也大多属实。
只是……
陈拾“可是俺们看棺材的时候,没有骨头架子啊。”
李饼“梁六,你还有隐瞒?”
李饼语气严肃,面色也沉了下来。
梁六“我不知道……那天,那天我分明看见的,绝不敢骗大人!”
他哆嗦着又垂下了头,不敢再吱声。
孙豹“要副骨架子作甚?”
崔倍“这死者也许并非一般人。”
崔倍扶了扶笔,转转腕子。
王七“大费周章要副白骨,不是痴傻,就是疯魔。”
黑黢黢的乌鸦在大理寺房檐歇脚,兴致到了还叫上几声。
天色渐晚,又是个阴天,星星少得屈指可数。
门外带过一波嘈杂。
小弟“大人,梁六的奶奶过世了,大哥叫他回去呢!”
他们前脚刚走,修戾坊的人后脚就来了,真是巧。
李饼“去看看。”
梁六大概是被惊到了,双目空洞无神,泪水不住流下来,他连腾只手擦的功夫都没有,还是陈拾看不过去,哎呦着把人揽过来替他擦泪。
梁六红着眼摇头,只发出些嘶嘶的声音。
临行前,李饼嘱咐了崔倍和王七记得回访一下修戾坊附近的街坊。
去修戾坊的路并不难走,难走的是心里的那截子路。
梁六母子二人的住处十分寒酸,勉强能住人。
茅草吹到一旁,沥沥拉拉的水就顺着结块的顶往下走。
还没进屋,梁六双膝一软,直直跪在了湿啪啪的泥地上。
梁六“不是奶奶。”
他口中呐呐着含混不清。
陈拾“甭着急,恁喝口水再说。”
梁六“不是奶奶……是娘亲……”
他扯着嗓子哀嚎起来。
陈拾“饼爷,娃这么哭,嗓子得坏嘞。”
李饼不言语,看着身前不远的梁六吐出长长叹息,随后他摆了摆手,由他去吧。
人的悲戚总得要个出口。
无论如何,都纵着吧。
草席子上的老人脸上皱纹密布,白草一样的头发乱糟糟披散着。
梁六手脚并用跪行至床边,用手指头为她理着乱发,动作异常轻柔。
一切做妥之后,梁六失了精气神,一下子瘫坐在地。
李饼和陈拾将他撑起来,免得着凉。
梁六“都是我的错。”
梁六“那天四虎哥下葬后,其他兄弟都闹了病,就我……就我没事。”
梁六“我以为……是我命大,可是,那天过后,娘亲就……一夜就……头发……全白了……”
他语无伦次,似是不忍再说,憋得满脸通红,表情也十分别扭。
李饼“今日变故太多,你……也别想太多。好好休息。”
梁六“大人!定是吴旺害死了我娘亲……请您……”
李饼拍拍他的肩,无言应承。
李饼“是今日管事的那人?”
梁六有气无力地歪了歪头,算作回应。
梁六“他威胁我……要是不听他的话……他就……”
他大大喘了一口气。
陈拾轻轻抚了抚梁六的后背,整张脸皱得不成样子。
无需多言,李饼也知晓了背后祸事。
陈拾不放心梁六的状态,怕人想不开,安抚他直到半夜。
李饼虽然困倦,却也是心事重重,难以入眠。
王七“少卿,王四虎下葬一事果然诸多蹊跷。我和崔倍可是磨破了嘴皮子才问出来。”
王七咕嘟咕嘟灌了几口水,才又开了口。
王七“原来自打下葬那天起,埋葬王四虎的那几人便凭空消失了。”
崔倍“且埋尸人由修戾坊的奴隶和炭墨屯的乌面组成。”
王七“无巧不成书,前几日炭墨屯的矿难中有几人踪迹全无。”
崔倍“少卿,这绝非巧合。”
王七和崔倍一人一句,配合十分默契。
李饼思量一番,更是彻夜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