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青和就站在二楼看着像个疯子一样的沈二爷,看着他对着四周不断的磕头,嘴里惊慌失措的说着什么。
甚至把县令背地做的恶事都抖了出来。“大哥,大哥饶了我吧,咱俩是亲兄弟啊。”说着手抓上一旁某个人的衣角。
那人嫌弃晦气,一脚踹翻了他。那一脚力气不小,硬生生给他踹翻了过去,整个人都倒在地上。
也不知是谁先动的手,周围的人开始揍他。惨叫声,咒骂声此起彼伏。
眼看着人奄奄一息,才来了一群官兵。为首官兵的呵斥着众人,他们才停下手。看着沈二爷那副鼻青脸肿的样子,官兵面露嫌恶眼神示意一旁的其他官兵把人带回去。
于是乎,沈二爷便在众目睽睽下像头死猪一样被架走。
“这么快就结束了?真没意思。”卫青和望了一眼被架走的沈二爷瘪瘪嘴有些不太满意的样子。
“收工!回家!”说着放下手里的茶杯 ,准备打道回府。不过,刚到茶楼门口就觉得自己的背后传来森森凉意,他敏锐的回头看了一眼,茶楼里人声鼎沸,台上的戏子正咿咿呀呀的唱着戏。
这出戏讲到什么他不知道,但看着其余人又是喝彩又是鼓掌的,便无意识的看了一眼。
戏里女子的丈夫误杀了无辜之人,为了赎罪选择一命抵一命。女子最后也选择青灯古佛伴一生。
准备离开时,他和台上的人对视了一眼。也不知是不是这几日没怎么好好休息,他居然从那人眼里看到一丝转瞬即逝的杀意。
没有过多在意,他离开了茶楼。
此时的沈府已经开始准备婚礼的事宜,所有人都在忙碌。连路过的狗都有可能被拉去干活。
沈清清却是魂不守舍的望着门外,可除了看见忙碌的下人和偶尔飞过的鸟雀,再无其他人身影。
心里有些烦躁的看向穆霜临走前为她做的糕点,拿起一块看了半天,硬是没吃一口。庄子离家不远,半天的路程就到了,可看着外头夕阳西下,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心底慢慢浮现。
就像一根针一样, 扎着她的神经和大脑,让她坐立难安,心情烦躁。方才便知道沈二叔白天那档子事。
夜幕降临,下人端上晚膳。沈清清看着昔日最爱的菜,此时却是提不起一丝兴趣。刚准备让人把菜撤下去,却听见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不用晚膳,明日可没得吃。”话音刚落,只门外的人缓缓走了进来,带着几分说教的意味。
没等她在说些什么,沈清清直接快步走到面前,紧紧的抱住她。双臂死死圈着她的腰。下人很有眼色退下。屋子里只剩二人。
肩膀上传来温热的感觉,穆霜像哄孩子一般轻轻拍打沈清清的背,语气带着无奈:“吃饭吧,一会凉了。”沈清清松开她,一张巴掌大小脸上染着些许红,擦去脸上的泪痕。
拉着穆霜到桌前,像上次一样给她挑了块排骨。“上次你没吃着,我家厨子的糖醋排骨可是一等一的好吃。”说着扬起一张笑脸,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看着穆霜,耳朵此时也带着些红。
穆霜看着碗中泛着油光的排骨。拿起筷子尝了一口后看着她,点点头。沈清清有些呆滞望着眼前那张脸,脑海里浮现一句话: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她到现在还记得那日,看着楼下那些人为了接住那绣球大大出手。所谓的教养形象全全抛诸脑后,看她的眼神就想是恶狼看见肉一般。
唯有他卫陵,抬头看她的时候仿佛是在看着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甚至还准备把绣球再次扔出去。
不知怎么的她觉得卫陵用饭时的模样都比其他要好看些,不会发出奇怪的声音,明明饭量也不少,但一举一动却处处透着贵气。
“你不饿?”穆霜侧眸看了眼她,沈清清才端起碗开始吃,却硬是不敢抬头看身前人的表情,只知道努力扒着饭,最后还是穆霜看不下去给她夹了点菜。
夜色已深,穆霜看了看外面已经黑透的天。站起身,朝她说了句:早些歇息。才往自己屋里走去。
沈清清听话的点点头,目送着那人离开。随后又看了看一旁的嫁衣,小心翼翼的触碰着它, 好似看着一件稀世珍宝一样。
夜里,穆霜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那日松山寺老方丈看着她说的那句:“此劫数命中注定,施主抗拒不得。”她原本不信,但看到那张同她长得有几分相似画像,还有致幻镇痛的萱薇花,还有那本书,包括她总是觉得有个脑子里有个声音再告诉她明日成亲之时,就是沈清清必死之时。包括梦里那场大火,火里面无表情的沈清清。
不知是不是想的太多,她开始犯困。昏昏沉沉的睡去。
翌日,她是被外面动静吵醒的,刚醒外面的丫鬟就开始敲门。一番洗漱,收拾。
下人的手没轻没重的,她有些厌烦的将人轰了出去。一阵忙乱,时间到了正午。她在前厅招呼着客人,看到差不多了,便吩咐人煮上一碗银耳莲子羹给沈清清送去。不远处的楚央就那么看着她,看着她脸上的浅浅笑意莫名想起那日穆霜看向他的眼神里的怜悯和失望。
心底莫名的嫉妒和不甘涌了上来,想起那日擦脸而过的茶杯,想起被丢在地上那株九转珈蓝。他的拳头捏的嘎吱嘎吱响。
卫青和走过来搭着他肩膀,吊儿郎当的说:“小阿央,你不饿啊?走啦别站着当木桩了。”说着便把他拽走了。
房内,当下人端上那碗银耳莲子羹时,沈清清不争气的咽了一口口水。从早晨起床到现在可是啥也没吃,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她掀起盖头,看了看身边的嬷嬷,见嬷嬷没有说话,刚想走到桌前,身旁的嬷嬷就咳嗽两声暗示她。
她不悦抬头,却听见嬷嬷说:“娘子,这不合规矩。”那嬷嬷一本正经看着她,沈清清看着嬷嬷,越想越气,屋里的花生桂圆不让吃,桌上的糕点不让吃,连茶水东西不喝。
她都饿了一上午了!她才是主子。!于是她怒了一巴掌拍在桌上,一个眼神也不分给嬷嬷,直接让她滚了出去。屋子里只剩她一个人的时候,才开始享受美食。
终于到了拜堂之时,二人缓缓迈入堂中,上头坐着的是城内年纪最为大老者。
就在这时一支破风而来的箭袭来,穆霜一把推开沈清清,看到那支已经射到墙上的箭簇上裹着鬼气,邵子言见状将早就备好的剑扔给穆霜。此时沈清清还没反应过来,但耳边传来宾客惊慌失措尖叫声,意识到不对。急忙掀开盖头。
之间穆霜一行人都神色凝重的看着门外。门外漆黑一片,看不出什么。
“喂,美女别发呆了。回屋子里躲着去。”卫青和吊儿郎当的说,说着还看了看她。
沈清清下意识的看向穆霜,穆霜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人群散尽,几人看着空无一物门外,手里的剑握的更紧,只见门外凭空出现几团黑气。
楚央见状貌似想起来什么,:“鬼母日的那群东西!”他压着嗓子对一旁人说道。
穆霜拿出天雷令,递了过去。语气冷然“没多少了,一人三个。天雷令每次可召唤三道雷法。”
眼看门外的黑气凝聚的越来越多,阴风阵阵大堂里的部分烛火被吹灭,屋里的光线一瞬间变得昏暗。当第一只鬼物冲上来的时候,外头传来一声吼叫,鬼物们好像是收到了鼓舞一般一拥而上。
邵子言是第一冲出去的,卫青和拉都拉不住,叹了口气也追了上去。
一枪挑飞了面前的鬼物,二人背靠背。“姓邵的,你疯了?啊?”背后的邵子言嘿嘿一笑:“气氛都烘托到那样,我……我没忍住。”
卫青和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你的鞭子呢?怎么不用。”看着他拿着那把不知从那薅来的剑,不由得有些人担忧。“别提了,储物袋了放着呢。”说着一剑斩下鬼物头颅。
不一会,二人就惊恐发现了一个问题,这怪物还能复活,刚倒地上就活过来了。
“用天雷令!”穆霜一脚踹飞贴上来的鬼物,一边侧着头。对其他人说道。
话毕,将天雷令高高抛起,然后闪躲进屋里。屋内的烛火再次被点燃,一行人精疲力尽的倒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屋外雷声轰鸣,鬼物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刺的耳膜疼,等到外面安静,穆霜一把拉开了大门。
清幽的月光撒在地面上,半空中一个看不清容貌的女人玩弄着自己头发,见穆霜打开大门。便咯咯咯的笑着。
“小姑娘,挺有本事嘛。”她的声音粗粝的像是沙子摩擦瓷片的声音一般。
穆霜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那人再一次说:“原本你还有机会的,不过今天你们都得死!”说完穆霜便听到东西爬上墙的声音。
“许氏,你勾结土匪灭杀了平南村三百八十五号人。你还有怨?”说着穆霜侧着脑袋眉头微蹙,眼里带着不屑。
“你初到平南村,他们对你有多好,无需我多说。你忘恩负义,你有何委屈?”她面无表情地盯着半空中的人,一字一句说着,半空中的许氏开始癫狂的嘶吼着,身边的黑气愈发浓烈。
然后直接一个俯冲下来,一双冒着黑气的利爪朝着穆霜抓来。
穆霜手心一翻,直接将手中的的剑划破掌心,带上丝丝蓝光。一剑挥出,剑气愣是让鬼母倒退了好几步。
庭院中的鬼物渐渐多了起来,“休息够了吗,够了就来帮忙。”她头都没回,其他几个人听到她说话,纷纷站在她身后。
“许氏,我说的可对?就连你腹中的孩子也是你和那土匪苟合而得。不过是因为你和那人的私情被人撞破。”她边说边摇头。
话音刚落,便再次打了起来。鬼母被戳破了心中事,开始有点慌乱,说她多厉害,其实也不过才几百年的修为罢了,若说她最开始杀人是心有怨气,那么后来就是为了欣赏那些人临死前的挣扎,惨叫以及惊恐的表情。
鬼母节节败退,隐隐间有了颓败之意。伴随着一道道雷声穆霜一剑刺穿她的肩膀,然后拔出,凌空一跃一脚把她踢到墙上。随后一剑捅穿她的心口。
面色沉稳:“用心脉之血操控鬼物,如此低等的手段你也敢在本君面前卖弄?”
拔出剑,看着周围的鬼物停止行动,开始逐渐消散。众人收起剑。这时门外传来啼叫声,穆霜循声望去,一只雪白的鹿兽站在门口,怯生生地看着她,就像一个害羞的孩子。
楚央倒是惊喜,是之前那头鹿:“小鹿,你怎么来了。”说着抬手摸了摸鹿头。
那头小鹿身上泛着白光,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她,再一次发出啼叫声,然后一点一点朝着穆霜走过来,仿佛穆霜身上有什么吸引它的东西。
穆霜伸出手缓缓的,似乎生怕惊到小鹿。
“肆水兽?”她试探的说了一句,小鹿似乎很高兴。用头蹭了蹭她,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随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当众人都放松了警惕,甚至卫青和还说要去厨房找只烧鸡犒劳自己。
原本已经死的不能再死的许氏,缓慢的抬起手臂。黑气凝聚朝着穆霜打去,一想到穆霜会死,她就不由得兴奋,却在耗尽生机后,缓缓闭上眼。
离的最近的楚央看到这一幕飞奔上前,一把抱住她。一声闷哼声过后,她感觉到脸上的温热,空气中带着淡淡的血腥气。
楚央此时只觉得浑身无力,说不清哪疼,只有额头冒出的汗能证明。他想说些什么,一开口却只有鲜血涌出,比当初在地牢里天天被割肉取血还要难受。
周围的人还没从震惊中出来,这时卫青和看着某处阁楼,大喊:“着火了!”穆霜没有抬头,声音颤抖:“灭火。”
黑暗中 只剩下二人。他们看不清对方的脸。穆霜没有说话,就那么看着他,抱着他。月亮被云挡住,楚央感觉脸上有几滴些许温热的液体滴落。
她在哭,穆霜总是一副冷清清的模样。除了那夜醉酒舞剑外,楚央可没见过她这副样子。
想着想着,楚央觉得眼皮有点发沉,他好困啊。意识游离的前一秒,他好像看见穆霜拿着剑再次割开手心。
怀里人缓缓闭上眼,此地不被天道察觉,也不被轮回司管理,她好想想到了什么。
她知道无法动用灵力,但体内的血液或多或少带着木灵气,只有不是心脉不是灵核碎裂。就还有一线生机,她管不了那么多,掰开楚央的嘴,试图用那微弱的木灵气留住他。
不知过了多久,怀里的人气息平稳。她才松了口气。
“诶,小霜子你也在啊。”听到熟悉的声音,穆霜抬起头。见是华砚白,她艰难起身。
“你怎么来了。”
“嗐,地图上多出来一块。就来了。”
“地图……多出一块?”
“对啊,某名多出一个上虞国。”
地图上多出上虞国,就证明天道有了再次掌控上虞的权利。那么说,想起刚刚的肆水兽 还有莫名燃起的火。她试着凝聚灵气,看到手中蓝绿相间的灵气,和手心渐渐愈合的伤口。
她有些慌乱,听不见华砚白的声音,直直往沈清清的房间走去。卫青和等人此时还在灭火。
好像冥冥中注定的一样,房门突然打开。沈清清呆滞的坐在桌前。邵子言还想着去救人,穆霜一把拉住他。
见他还是一脸疑惑,穆霜半晌才从嗓子里挤出几个字:“这是天惩。”听到‘天惩’二字,邵子言还想说什么,却听见穆霜说了一句:“走吧。”卫青和咬咬牙,拉着邵子言和宋流珠就往外走。
满天火光里,穆霜就那么看着屋内被火焰包围的人。她是沈清清也是肆水兽的一部分。当初她受的感应也是肆水兽所为。
她知道一定会出事,所以每个房间门前都挂了桃木剑,她知道沈清清可能会死,她想留沈清清一命。可秘境屏障已破,要么沈清清死要么上虞国其他人死,肆水兽最初分裂神魂时大概就知晓了结果。
她认为错的是她,她认为如果当初没有认识上虞君主,就不会有后面的事。许氏不会被献祭,上虞君主不会为了平息鬼母的怒火而自刎。
可最该死的不是她!是那个侍从,是他失职了!火势愈发的大,火焰烤的她的脸发烫,浓烟熏的她睁不开眼。
手中凝聚出一朵冰花,晶莹剔透冰花和眼前满天火光格格不入,她轻轻一送,冰花飞了进去。稳稳当当的落在桌上。
穆霜不忍再看,只是转身离开。恍惚间,她好像听到一句“谢谢。”她不敢回头。
她抬头看向天边,当第一缕阳光照射大地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