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李承泽醒来,范闲立刻赶到榻前为他诊脉,眉头紧皱。
在庆帝紧盯地目光下,他提起衣摆旋身跪地一气呵成,肃声道:“陛下,二殿下毒素已入肺腑,若想根治……怕是……”
“怎么说?”
“若想根治怕是不可能了,且殿下身体会每况日下……直至七窍流血而亡。”
闻言,淑贵妃泪眼婆娑,而庆帝则好似愣了一下,凝望了一阵便挥袖离去,太子则有些慌乱地看了看也紧跟其后。
范闲静静地起身对上了李承泽的视线,那双眸子中的深沉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平静无波,淡然地让人心慌。
“怎么?小范大人是想等一个道谢么?”
他的话语还是一如既往带刺。
范闲垂眸摇了摇头,淑贵妃跟着庆帝离去,此刻屋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他们都走远了,我想说的是,刚才我骗了他们。”
李承泽眸子带了疑惑的神色。
“你的毒,可以解,至于怎么解,殿下就不必考虑了。”
待他说完,李承泽轻笑出声:“怎么?提司大人不是很想看我落败么?”
“我说过,我输了,丢的是命。如今我主动弃命,为什么还要救我?”
话未尽,他便忽地呕出一口黑血,全都溅在地上,触目惊心。
范闲拿起一旁毛巾,俯身擦去黑血,轻声应道:“人之常情,不可见死不救。”
“况且,殿下再难,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够苦了。”
听见范闲的话,李承泽愣住了,满目的恍然。
“你说……什么?”
范闲叹了口气,直起身,对上那双墨眸,这次李承泽收敛了所有戾气,只是呆呆地回望着他。
他面色沉静,郑重道:“我说,殿下受的苦,够多了,当下情形,只要殿下离长公主远些,在下必保殿下一世平安。”
他说着,便坐到了李承泽榻旁,眸中闪着不明的光,信声道:"殿下,人生漫漫,不妨放手一搏,倘若你信我,我便为你开出一条活路。"
"只是殿下,以后莫要糟践自己了,能杀死你的只有自己,同样,能救赎你的也只有自己。"
他起了身,行了一礼,随即转身离去,临门时侧眸道:“在下,万望承泽平安。”
没有君臣之别,没有针锋相对。
此刻他只是范闲,对那个跌跌撞撞一路走来的李承泽,致以最深最诚挚的祝愿。
可能他不知道,这份祝愿看似平常,却对一个在深渊苦苦挣扎的人有多大触动。
世事无常,唯知音难觅。
他范闲与李承泽如此相似,总该下意识除掉对方的,可是偏偏在李承泽当真将满身利刺收敛,露出脆弱软肋时,他发觉,原来相似未必就是只争高低,亦可惺惺相惜。
这一次,他真的将李承泽视为知己了。
更想试图将人拉出那肮脏、卑鄙的,由血脉与亲情组成的深渊。
范闲步入庭院中,仰首望月,泠泠月光如瀑,洒落一地清寒。
不知觉地,一滴泪滑落,烫的范闲心底发颤。
我该怎么救你,李承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