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闲调配药量时,满脑子浮现的都是李承泽那憔悴惨白的神情,连带着手都抖了几分。
他当真没有想到,平日里同他针锋相对、你死我活的人,居然真的会抛下一切,毅然赴死。
当解药喂人服下,再次把脉后,范闲凝眉沉吟道:“此毒凶险,但殿下自有金甲神人护佑,这药可抑制毒性,虽不能根除却也能保住性命。”
“……剩下的,就要等殿下醒来了。”
范闲说完,转身便出了屋,为其他人看望李承泽留出足够的空间。
他走到庭院,微微俯身双手支在了栏杆上,垂着头。
他不懂,如果李承泽真的死了,他应该高兴才对,可偏偏瞧见他那副模样时,他只能感到无尽的恐慌。
没由来的,他很想待人醒来后,冲过去好好质问一下,为什么?
在他怅然之时,忽然身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不等他回头,便已感觉到那人身上发散的凌厉气息。
“阿却?”
他回眸,被此刻披头散发、脸色苍白的范湘却吓了一跳。
那股凌厉气息,如果他没猜错的话,是范湘却突破到九品了。
他心下哀叹,原来人在大喜大悲之时,真的会不知不觉就练成?
不等他细想,范湘却已疾步上去死死揪住了他的双袖。
“为什么……哥……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我、我该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汹涌的泪水夺眶而出,她颤抖着,声音逐渐拔高。
忽地,范湘却好像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控,噤了声,双肩抖动,范闲顺势将人按在怀里,眉宇间盈满心疼轻声道:“没事的阿却,我会救他的,我一定会救他的。”
他知道,自己这个幼妹自小被囚在宫里,无人可依,同范家的人有些隔阂是应该的。
他时至今日也才反应过来,从小到大一直代替亲人的位置陪在范湘却身边的,是李承泽。
他们感情深厚,因为他们一直被困在牢笼里互相依靠取暖,换句话说,对范湘却而言,在精神给予上可能李承泽比范家人都要更深。
“哥……对不起……对不起……”
她的头抵在范闲的胸前,泪水打湿了衣襟,却不断地道着歉。
“如果没有我,你们早就该恩怨分明了,该死的是我啊。”
她的声音愈发沉重哽咽。
“为什么,他不要我了吗?”
“他怎么敢丢下我?”
眼看情况不对,范闲立刻一个手刀打晕了范湘却,拦腰抱起了人,送回了卧房。
而此时,榻上的李承泽则悠悠转醒,淑贵妃慌忙迎了上去,拿起毛巾为他轻轻拭汗。
庆帝则暗自松了一口气,负手而立。
李承泽此刻周身疼痛,肺腑恍若撕裂般, 他咬牙咽下了涌上来的血。
望了一眼情形,他不由得暗自苦笑,瞧啊,连死都这么困难,他到底能怎样呢?
他强撑着直起身子,低垂着头拱手一礼,弱声道:“儿臣,参见陛下、母妃、太子殿下。”
在外人眼里俨然一副病人被欺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