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抱月楼一案最后的结果来看,范闲似乎是赌赢了。
李承泽被幽禁半年不得出宫,而他不过罚俸,还得了主持春闱的机会。任凭谁看着,都是无上恩宠。
但范闲自己知道,他面对的到底是些什么麻烦。
如今庆帝召他进宫的次数越发多了,一开始是询问春闹的相关事宜安排,然后又给他布置任务让他去查舞弊案,到后来请他进宫伴驾的原因就成了喝茶下棋。
慢慢的,范闲进宫已不再问缘由,也不多客套,甚至敢在庆帝没到之前就大刺刺地进了内殿坐在茶几旁优哉游哉地喝茶。
庆帝对他的行为不置可否,侯公公也向来识时务,眼观鼻鼻观心,只要瞅着时机恰当,就自然地遣了宫人下去。
殿内两人对立而坐,喝茶下棋,范闲棋艺本是不精,经常耍赖:
范闲“陛下,我下错了,容我一子。”
庆帝“安之。”
现在庆帝常唤他的字
庆帝“落子无悔方是君子。”
范闲不回答,自顾自地取了棋子重头来过,庆帝也不恼,再就着他新落下的棋子继续走着棋。
很快,棋盘之上,他所执的黑子又被庆帝的白子围剿,孤立无援。
范闲索性不下了,用手把棋盘一推,就开始喝茶吃点心,庆帝看他的样子知道他是技不如人恼羞成怒,也知道他心里有事儿。
范闲“怎么?春闱之事让你费心了?”
听到这话,范闲端着茶杯凑到唇边的手顿了一下,然后神色淡淡道:
范闲“没有,微臣能处理。”
自然能处理,如果不能,他对庆帝的利用价值就又少了一分。
总不能以后真的只做他身边的一个宠物吧?
怕是连条老狗都不如,玩腻了,随时都能丢。
他这位君父,向来心狠,没有价值的废物,哪怕是正统血亲,哪怕是枕边正妻,一样可以弃之如敝屣,更何况他这个没名没份的弃子。
庆帝“既然如此,就笑一笑吧。安之,你笑起来好看。”
帝王的声音响起,听不出喜怒,却让范闲心里一惊。
范闲‘终究还是,来了。’
朝中皆知范家范闲最受陛下看重,所受信宠是旁人万不能与之相较一二的,称作宠臣绝不为过。
但其实不单是宠臣,范闲自知自己更像个宠妾,连个妃都够不上。
自上次家宴时在殿内受了压制之后,庆帝心里的苗头愈演愈烈,寻他进宫也渐渐不再找由头避讳。
范闲早先还是觉得耻辱的,他心里隐隐知道二人的真实关系,却猜不透圣心。
伴君如伴虎,就算再怎么受恩宠,要他这颗脑袋,也只是庆帝一个念头的事,所以他干脆不想也不猜,反正庆帝最多也只要他自读,并没有再像上次一样伤害过他。
他知道,庆帝要的不过是折辱他的心性,他能自洽。
暗室之中,昏黄的烛火笼罩,让本该是为了囚禁私囚重犯而造的牢笼显得有几分暧昧。
铜镜前立着一人,面容姣好身材挺立,宽阔的肩与细窄的腰很好地展示出了少年的比例,白皙的肌肤上只在锁骨处有一道刀疤,那是他离开李承泽府邸之前自己划的,被他用自制的祛疤膏敷过,狰狞的伤口已经不那么可怖了。
庆帝也曾问过刀疤来历,范闲随意找了个借口就糊弄了过去,毕竟回庆国之后找他麻烦的人也不少。
不知是庆帝真信了还是根本不在乎,帝王也只是状似不经意地说过一句“白璧微瑕”,就没再多说些什么
“白璧微瑕”,这四个字像是一把钝刀,落在范闲的心上来回拉扯,不致命却疼痛非常。
庆帝“安之这几日可用心操练了?”
庆帝的声音平平,语气随意,就像是在马路上遇见熟人拉家常一般轻松,手却并不老实,抚上范闲腰间的蛛纹腰封。
范闲知道他想要什么,自觉地解开腰带,褪去外袍,白底海浪纹广袖衫搭在双侧小臂之上,展露出的光洁背部线条流畅,肩胛处的肌肉紧实,被波浪般的长发覆住大半,隐隐绰绰的肌肤被乌黑的发丝映衬着,像极了皎洁的月光。
庆帝望着范闲的动作,也不出声,漆黑的眼眸盯着,像支锋利的箭,直直地锥在范闲的脊背之上。
饶是范闲自认现在能做到波澜不惊,也在此刻被这目光盯得浑身发毛。
这危险的注视中,范闲感受到庆帝很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