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事

进忠自是好奇一个能得两朝皇帝重用的太监到底是个什么样人，皇帝愿意跟他扯一扯，他自是洗耳恭听。

只听皇帝显露出回忆的神色，娓娓道来，“那时朕还是皇四子，朕上面还有一位三哥，那可是个狂放纵意的主儿，雍正五年，他便当真因‘放纵不谨’的声名被皇考销除宗籍，逐出宫去。不久便病逝了。”

听到此处，进忠惶恐不已，您只说要给我讲一个太监的故事，怎么先扯上这些皇家秘事了？

他内心哀叹∶皇上啊，您心里事多，压抑得慌，我能理解，可也劳您好心考虑考虑我的小命啊！

皇帝好似看懂了他的心理，轻笑道∶“瞧你这德行，这些事都有明史记载，满朝文武皆知，朕说的，你便听着，成日怕个什么劲？”

我自然是担心我的小命！

进忠觉得可以让皇帝明白这一点，但话不能说得那么直接。

“奴才是担心皇上洪福齐天，而奴才福浅命薄，陪不了皇上一辈子……”

皇帝无奈，“朕洪福齐天，还能护不住你一个太监，嗯？”

“皇上——”一句话又惹得进忠无语凝噎。

“好了好了！继续听朕讲。”

皇帝怕了他的眼泪。

“朕告诉你这些，是因为朕想和你讲的就是朕那位三哥和李德全之间的事。”

一个天子骄子的皇子和一个卑贱的太监能有什么龃龉？进忠被勾起好奇心。

“朕记得那是雍正二年，年羹尧西北战场大捷班师不久，京城下了好一场大雨。雨停翌日，朕去请安。朕刚进这养心门，就听到三哥在和李德全争持，李德全说‘昨晚皇上受了凉，半夜发起烧来，现还没睡好，但凡有人求见，都得跪等’。三哥许是以为李德全有意为难他，便讥讽起他来，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太监早将御前这些砖头都敲了个遍，知道哪块是实心砖，哪块是空心砖呐。如果是给你们塞钱呢，要跪时就被你们这些太监领到空心砖上；不给塞钱呢，就被领到实心砖上，将头磕个血流如注也听不见声。’”

皇帝讲得绘声绘色，进忠心里也在敲着小鼓。

面对一个皇子，一个太监也敢如此耍心机？哪怕是总管太监，进忠也是不信的。

毕竟打断骨头连着筋，皇帝再怎么讨厌一个皇子，那终究是他血脉相连的儿子，还能由一个奴才欺负了去？

皇帝继续讲道∶“李德全在皇考面前再得脸，也不敢冒认‘欺侮皇子’的名儿，便十分老道圆滑的跟三哥逞了几句口舌。三哥讽他收受贿赂，这事不假。那奴才本就是在整个大清朝最有权势的人身边伺候的，哪能一尘不染，洁如白玉的？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皇考即便知道此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再者，三哥到底没有真正抓住他的把柄，也敢和他对嘴，哪有不落下风的。我觉到此也差不多了，便走了过去。那奴才见我便大声问安，无非是拿我来膈应三哥罢。我不与他计较，同和三哥跪到一处，让那奴才进去通报。那奴才进去殿里不一会儿就出来了，只说皇考要我一人进去。我入殿内，听不到皇考提及一声三哥，便知是那奴才因刚才的事生了怨，故意摆饬三哥呢。后来我听说三哥那日跪了一晌，因先前下雨，地上潮湿，回到府里就生了场大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