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棋元一把把他抄起来,往出口跑。空中落下纷扬的雪粒。
“徐均朔,醒醒,别睡!”他不停呼喊失去意识的人,“醒醒,均朔!”
大雪纷飞,恍然连怀中人的面目都模糊。无休止的奔跑中,怀里一空,他想停下来,双腿却不受控地往前继续迈——四周的景象逐渐融化、坍塌,铅灰的天穹逐渐明亮起来,又坠入无边黑暗。
他猝然睁开眼,对面给他进行疏导的年轻人刚刚放下手。
“郑先生,”他说,“疏导结束了。”
他仍然坐在轮值室的椅子上,窗外天光晴好,阳光透过窗棂洒落在装潢温暖的室内,对面的轮值向导穿白大褂,他们中间隔了张桌子,桌上有登记的电脑、纸质病历、一个白色笔筒和一盆绿植。
鼻尖萦绕一股镇定剂的药味,对面的蔺述正推来新的药:“这是你的药。上次给你的药是新研发出来的,还没问你感觉怎么样——可能会有一些不良反应,比如失眠多梦什么的......”
一提到新的药,他啰嗦起来:“前两年老师给你治疗的时候还没这种药,那会我记得你都不怎么想治,还是特遣队那帮人硬把你从出任务的路上押回来的!”
“你的老师不像你这么话多。”良久,他嘶哑地开口。
向导迅速写好报告提交:“所以有什么不良反应吗?”
哨兵已经走出门,回应他的只有门关上的轻响。年轻的向导耸了耸肩,探身朝外面叫号:“下一个!”
他走在基地医院楼下的长廊中,从楼下的角度能看到久睡的向导的病房。他觉得自己应该做个检查。那些经历像真的一样刻印在他身体里,他的手甚至还在颤抖,好像徐均朔依然在他怀里,声音低弱地说一些他听不懂的话。
他抬头看,通讯器却不合时宜地猛然炸响,尖锐的铃声扬出去很远,连正蹲在花坛边上的麻雀都被惊飞了几只,扑棱棱地拖着圆滚滚的小肚子飞远了。
“喂?刘岩?”他接起来,“什么?......我马上去。”
他在他病房门口深呼吸了一分钟,打完梳理药剂,调整完剧烈运动后的呼吸才敲门。
叩叩叩。
“请进。”微微哑的声音清越。他拎着果篮推开门。
他靠在病床上,面容苍白——但这对于一个沉睡几年的病人来说已经算不错的了。房间里有张病床、一张单人沙发,靠窗的小桌上摆了一束鲜花。
“您好。”徐均朔朝他打招呼,“请问您是哪位?”
他还是笑着,话却温和又疏离,好像他们从来都没认识过。那些真实的记忆也如同一场逼真的梦,横亘在他们中间,不过二尺,好似天堑。
“我是郑棋元。”他心头酸得快要流下泪来,“我来看你,我们之前认识。”
向导朝他礼貌性笑了一下:“谢谢您,郑先生。但我睡了很长时间,很多事情都忘记了。医生说我能醒过来还能说话就不错了,请您见谅。”
“没关系。”他也朝他笑笑,把果篮放在病床旁的桌子上,没坐下,而是搬了把椅子,找出水果刀,从果篮里挑了苹果洗了给他削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