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棋元半张脸隐在暗光里,有些散乱的额发几乎掩住小半张脸,让他的神色连同天光晦暗。刘岩没开灯,办公室的光源只从窗外吝啬地分来一点。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半晌刘岩终于动了。白唇鹿用角拨开开关,室内亮堂起来。
哨兵闭上眼,不知是适应光线还是忍下一滴泪:“他想找回记忆。”
“总会有这么一天的。”刘岩回答他。他没发问,可相识多年,他总能捕捉到他话外的未竟之言。
负责人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年轻人就是这样。你要是想让他稳步恢复,就务必控制好你精神海里的污染物。这么多年了,也只有他能深入到那个地方进行清理。塔里的特派员甚至不能进入你的表层意识......再这样下去,除了自己把自己困死,别无他法。”
“说实在的,出了那档子事,你们都不太可能成为搭档或者伴侣什么的了。人都是血肉之躯,会哭会疼。即使不是出自你本心,伤害已经铸成。他那只精神体不可能再活过来了,我已经查探过了。”
说完这样一大段话,他端起杯喝茶。白唇鹿摇摇头,在沙发旁卧下,身形如水滴缓慢淡去了。
“只有他能疏导我,”郑棋元低头,深深掩住脸,灯光让他的神情每一处细微转折都清晰,“没有别人了。”
刘岩长长叹气:“如果会后悔的话,就随心吧。到这个份儿上,再让你们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实在过于想当然了。”
“......我听他的。他想怎样我就怎样。反正从来都是我愧对他。”
向导一时哑然。短暂的沉默中,刘岩的通讯器响起来。
“感情是相互的,你看过那么多,怎么到自己这里反而执着了。”刘岩叹气,摁掉不停震动的通讯器,编辑信息回复。
“塔里怎么说?”他狠狠搓了把脸。
向导捏捏眉心,发完信息向后靠在沙发上,眉间川字深深。
“你也知道,近几年局势不大好。污染区翻倍扩张,不少哨兵向导都被感染,情况恶化到隔离舱都一度短缺。”
哨兵沉默地听,黑颈鹤自空中浮现出来。
“所以徐均朔这种能净化污染物的向导,塔里是绝对不会放的。更别说他还是群体疏导型……少年天才。”刘岩缓缓道。
“他也不会走的,你们拦他与否没有用的,他一旦认定什么,就会一条路走到黑地闯下去。”郑棋元说。
“就像他一定要找回自己的记忆,我给他提供的方案那么多,他偏偏选你。或许有些东西冥冥中就已注定。”向导再次叹气,起身整理着装,“我去上层开会,你......唉,和陈医生多沟通,早点回去休息吧。今天的药也没吃吧?”
郑棋元也站起来:“你去吧,我还有个任务没出。”
——那就是没吃了!刘岩今天都不知道自己叹了几回气,看着他却说不出来什么责怪的话,只得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他们并肩走出办公室。关灯后的室内映进一缕月光,乌云被吹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