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定北侯夫人准备的欢迎会没那么隆重,却也集大小官职的官员于大殿。
昔日魏帝的身边有魏皇贵妃,而今这九五至尊身旁空无一人,但他看上去并不孤独,反而天子之威更盛,这让白笙官方寒暄时,心里隐隐担心。
魏帝赐座,白笙往那座位瞧了一眼,看见伽蓝公主身旁的位置,坐着位相貌出众气质矜贵的男子,和她儿完全两个类型,明明相同的年纪,对方却自小背负着责任,少了份她儿的洒脱,多了份稳重。
她收回眼。
白笙夫人“皇上。”
魏帝“白夫人有话?”
白笙夫人“臣妇想求皇上促成一桩美事。”
美事?是桩婚事吧。
京城谁不知燕洵无意元淳公主,何况魏家倒台,魏淑仪失势,元淳公主没有任何一点助益,那白笙白夫人想促成的只有一人,伽蓝公主。
话又说回来,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
伽蓝公主已将君子剑赠给重华宫家令,定北侯夫人这摆明了要强行拆散有情人啊。
百官悄悄目向白笙,又觑魏帝的脸色,他们想想都不可能,是也抱着看戏的心态。
魏帝剑眉斜挑。
伽蓝沉静的表情也有了一丝变化。
宇文玥目光不带情绪,移至燕洵,而后又十分漠然地看向殿中自信的身影。
白笙夫人“臣妇想为燕洵求娶伽蓝公主,为燕北的世子妃。”
若非殿中不得喧哗,百官早已埋头喁喁私语起来。
魏帝心中嗤笑,这对母子打得一手好算盘,一个将亡的定北侯,哪里来得底气求娶他的宝贝皇儿?难道就凭他年轻时固执对她念念不忘的自信?说什么笑话呢,不过是一个没得到的执念而已,又不是真的爱,怎么可能会拿自己宝贝的女儿去陪葬。
他装也不装,不屑道:
魏帝“定北侯夫人说笑了,伽蓝是朕的嫡女也是朕最心爱的女儿,朕老了离不开她太远,长安城里养出来盛世明花,尊贵的公主是适应不了燕北苦寒的天气,何与刀枪剑戟为伍的化外蛮夷。”
白笙脸上得体的笑容险些没维持住,魏帝却像没看见她眼底的慌乱一样,继续说:
魏帝“朕要把她留在长安留在朕的身边,朕不在乎尚公主的人有没有世袭的高官显爵,无论如何伽蓝都是朕最尊贵的嫡公主。”
这时李虎也安坐在席,不客气道:
唐国公李虎“老夫不否认燕世城是个人物,但也并非厉害到领兵打仗非他不可。况且燕世子也不知承了他的几分本事。到现在也没有一个正经的官身,在长安城里斗鸡走马就是一个纨绔的样子。所以老夫也不会让伽蓝嫁到离我们那么远的地方受罪。”
言下之意,便是连婉拒都算不上的“你看你眼中的宝贝儿子配得上吗?”
白笙面色终于不可控地白了两分,倒没明显有异。
可很快,她不仅没想到皇上真的不给她面子,没想到不让儿子接近公主是皇上的意思,甚至没想到皇帝接下来当众在她脸上“打”了一巴掌。
唐国公李虎“皇上,臣觉得比起整日不思进取的燕世子,身居要职的忠远伯倒格外可靠,前途必将一片光明,且公主已将君子剑相送,当属驸马不二人选,臣作为公主的舅舅,想为公主未来的幸福举荐忠远伯。”
李虎话音落地,百官无一不点头赞同,除了眼里浮现惊惧的母子二人。
只见魏帝龙颜大悦。
魏帝“好好好,唐国公的举荐甚好,朕正有此意。”
他当即挥手,下一刻,王太监便端上一道似乎早就拟好的诏书。
燕洵差点捏碎了手中杯子,死死盯着宇文玥,谁知宇文玥转向这边目光和他对上,眼中异常淡漠。
咔。
细细的一条缝爬上了酒杯。
王太监“皇帝制曰:伽蓝公主,朕之嫡女也,系瑞嘉皇后所出,身份贵重。自幼聪慧灵敏,旦夕承欢皇太后与朕躬膝下,太后与朕疼爱甚矣。
王太监今公主年已豆蔻,适婚嫁之时。朕承太后慈旨,于诸臣工中择佳婿与爱女成婚。闻御史正宇文玥人品贵重、仪表堂堂、且未有家室,与公主婚配堪称天设地造,朕心甚悦。
王太监为成佳人之美,兹将伽蓝公主下降御史宇文玥,--切礼仪由礼部尚书与司天监正商议后待办。
王太监布告中外,咸使闻之。”
御史!
所谓“自皇太子以下,无所不纠。”可弹劾天下官员,风闻奏事。
不待百官震惊,王太监又是一道圣旨展开,竟是升官诏书!
王太监“皇上有旨,忠远伯宇文玥才智过人,能力出众,且在朝政事务中表现出色,特此任命其为大中正。望你再接再厉,尽心尽力,辅助朕治理国家,造福百姓。”
一时间,殿中落针可闻。
半年内,宇文玥的官职一升再生,先封重华宫家令,后封忠远伯,而今一旨赐婚诏书下来,又成最大的监察官员,这会儿……
官职再加上一个大中正?
这分明是方便举荐贤才吧!皇上此举就差明说:贤婿你要好好的培养忠于自己的人和势力了。
百官眼前金星萦绕,这升官速度和千里马在这殿中来回奔驰有何区别!
宇文玥“宇文玥接旨,谢皇上隆恩。”
宇文玥宠辱不惊地上前接过诏书。
掐着人中清醒的百官们从未这样羡慕过一个人,试问哪朝谁家驸马权力这般大!
尤其宇文玥掌管谍纸天眼,和御史一结合,朝堂上下谁敢再造次?
答案是:造次,脑袋不要了吗?
尽管有魏家在前,百官便是小偷小摸都得思量再三。
再论大中正,有谍纸天眼在,忠远伯怕是只用赌一赌人性,不会怕有人暗中作梗。
啧,百官表示,突然能理解对面的燕世子为何眼红了,眼白的红血丝他们隔那么远都看见了。
咚。
这酒杯磕倒桌面的声音极其显耳,百官看去,只见白笙仓皇扶正酒杯,来时从容不迫的脸已经被慌乱取代。
魏帝“定北侯夫人这是?”
白笙连忙挂起笑容。
白笙夫人“臣妇一时晃神,失手碰倒酒杯,还望皇上恕罪。”
这一幕正是魏帝想看见的,他看着白笙欠着身子不得命不起的模样,心里愈加嗤笑:一个不知规矩的定北侯,一个试图拿捏他的人,一个心大觊觎自己皇儿的人,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
他面上不显,随意挥手。
然后看向回到伽蓝身旁的宇文玥,神情截然不同的平易近人。
唐国公李虎这位威严的舅舅更是难得一展慈容,笑看外甥女和其未婚夫婿,笑呵呵捋起胡须。
于是殿中的气氛分三派,皇上一家人的其乐融融,百官的羡慕,以及脸色难看的白笙母子的无地自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