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白幡

那把长剑的主人径直走到荆小六面前，无情的眼神居高临下，剑锋上染着还温热的血液，一点一点地掉在地上。

荆小六“为什么杀我哥哥！”

宇文玥“恶奴临惜乃是红山院派来的细作，杀之不解我恨，死了也要挫骨扬灰。”

荆小六“我哥哥绝不是细作，他在府中一年了，若要害人不必等到现在，你是在冤枉好人。”

月七“哪里来的出府对牌？”

荆小六“是我哥哥给我弄来的。”

荆小六“想不到……竟害了他。”

月七“你知不知道宇文府是怎么处置逃奴的？”

月七“鞭打至死，枭首示众。”

荆小六“那就把我的人头挂在门楼上好了，可我哥哥是冤枉的，你滥杀无辜。”

宇文玥“我滥杀无辜又如何，这是一个仰慕强者的世道，做不成强者注定要给人践踏。”

荆小六“假如我还活着，我保证，我一定会成为强者。”

宇文玥“弱者逞强，不自量力。”

荆小六“啊——”

荆小六暗暗捏紧拳头，眼前寒光乍现，手臂传来剧痛，骇人的口子连血液都因为极快的速度，来不及流下两滴。

伽蓝公主“玥公子，这小女奴的眼神这么痛苦，估计恨上你了。”

杀了她哥哥不算，还割她一剑。

宇文玥“她应得的惩罚。”

伽蓝公主“喏，帕子。”

绣着玥字的手帕擦拭过剑身，仿佛残留在上面的血液十分脏污，多留半秒都让人厌恶。

心痛至极的感情如潮水翻涌，耳边却讽刺地响起巧笑倩兮的轻笑声。

荆小六“唔！”

那娇软的十指摁着伤口，出奇大的力气握着她手臂一寸寸往外挤压鲜血，痛得荆小六颤抖着冒冷汗。

声音幽幽响起。

伽蓝公主“你哥哥密通红山院，这伤再痛，也自己受着。”

宇文玥“月七，送公主回庭院。”

月七“喏。”

含泪含恨的目光自下而上地扫过所有人，像要记住他们今天对自己的无情，荆小六禁不住地再次看向浓烟冲天的火堆，却在低头时，瞥见元羲的鞋子，鞋底干净，干净得像没走几步路，没沾些许灰尘。

这时，她隐约听见那缎面衣裙呈着上好光泽的贵人开口，像是在和月七吩咐。

伽蓝公主“将荆小六押回后院，监管着荆家其他几个姐妹，今日起，所有下人不准靠近这里。”

月七“喏。”

月七挥挥手，钳制荆小六的两名月卫将人迅速押离，而当他们转进另一条路消失，原先神态松弛的元羲当即折返。

院中的大火被扑灭，只见火堆中有一圈隔离带，隔绝着火势蔓延，临惜躺在中间，没有伤及分毫，月卫点燃备用的火堆，此消彼长的浓烟滚滚，外界看不出异样。

伽蓝公主“玥公子这一脚踹得真准。”

宇文玥“公主过奖。”

这时月卫将灼老太爷用担架抬出，与临惜放在一起，面部呈乌紫色，唯有嘴唇还保留了一点正常颜色。

宇文玥“毒性侵入得很深，若不是公主及时救治，臣真的难辞其咎。”

伽蓝公主“花间游暂时封住了他们的脉络，刚才的蜘蛛毒性很强，我只能先祛除致命毒素，免去性命之忧，再慢慢调养。”

他们本来的目的只是让红山院安插一枚棋子进来，谁知宇文怀心狠手辣，敢冒险下这么毒的手。

宇文灼中毒身亡的消息不过半个时辰，就传进了魏帝的耳朵，深深忌讳的魏帝心疼宝贝女儿会吓坏了，即令王太监带领一众重华宫侍从侍女将元羲从宇文府接出。

皓月当空，浩浩荡荡的队伍进了皇城。

因为老太爷逝世，宇文府连夜挂起白幡，厅堂门口挂着一幅帐幔，遮蔽着灼老太爷的灵柩，帐幔正中间书有“奠”字，前悬吊着条形白布，上书悼语。

停灵需要七天，但第一天宇文怀就假借三房悼念之名，想要开棺验尸，为此与宇文玥大打出手，幸得前来哀悼的皇贵妃解围并亲自查验。

重华宫中，魏帝眼含辛酸泪，怎么看怎么觉得他的宝贝皇儿瘦了一圈，尽管王太监说公主看着比以前脸色更红润了，也无法抵挡父亲眼中深深的无法磨灭的滤镜。

魏帝“宇文灼下葬前你不准回去，好好待在重华宫，最好啊再找几位德高望重的大师来给朕的好皇儿去去晦气，这去一趟宇文府，可苦了皇儿了。”

魏帝擦了擦眼角眼泪。

伽蓝公主“为父皇分忧，不苦。”

元羲摇摇头，模样乖巧懂事。

老父亲一颗心都化了。

魏帝“唉，你比淳儿才大一岁，你那十三个皇兄却个个无治国之才，没一个能继承朕的江山，幸好朕盼来了你。”

期冀的目光让元羲忍不住抽回手，虽然朝堂上下对女子掌权无颇多异议，但真要掌朝，反对声绝对铺天盖地。

伽蓝公主“父皇不担心我把君子剑随便交给别人了？”

果然不出所料，魏帝上头的情绪冷静了几分，在他心里，把大魏交给宝贝女儿可以，但一同交给一个外人？

不如他再活一百年，护着迦蓝皇儿逍遥自在一生。

魏帝“咳，皇儿累了吧，父皇先走了。”

随后步子快得王太监得小跑着才能追上。

停灵的第六日。

跪坐在灵堂里的宇文玥起身，对面王太监单独一人前来，来密宣皇上召见的旨意。

偏殿的帐帘松松散散地垂落着，阻隔了绝大部分光线，整个殿内充斥着一股沉沉的低气压。

宇文玥“臣参见皇上。”

魏帝一甩袖袍坐回皇位，前些日子宇文玥不惜抗命也要维护燕北定北侯一家，让他很不高兴。

长长叹了口气，面色严肃。

魏帝“听说最近燕洵老往你的青山院跑。”

宇文玥“是。”

魏帝“朕瞧着他是心大了，享受着淳儿的追逐，还一边觊觎着朕的伽蓝皇儿，简直是岂有此理。”

魏帝“他一个区区燕北质子安敢觊觎朕的伽蓝，你身为家令，一切要以公主为主，不能让对公主有害的人出现在她身边迷惑她。”

宇文玥“喏。”

长久无话，殿内寂静万分。

魏帝的目光像吃人的巨兽，让殿内活像巨兽之腹，仿佛下一秒连骨头都不剩。

魏帝“宇文玥，朕能同意你升任重华宫的家令，也能随时撤掉，朕再给你一次机会，去好好调查燕北，给朕一个满意的答复。”

……

宇文玥“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