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帝“明天是停灵的最后一天,依迦蓝的性子,她定然是后天晚上就会回驾青山院,你给朕牢牢看住燕洵,若他再近迦蓝皇儿半分,你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魏帝眼里闪过厉色,似要宇文玥自己掂量掂量,分清孰轻孰重,究竟保全自己的好兄弟,与皇朝作对,还是全心效力,有望成为驸马。
当然,这个选择宇文玥也没得选,皇上的决定连迦蓝都无法劝动,今日这一番选择,不过是皇上将好处摆在他面前。
一方面警告他,不要妄想凭一己之力扭转大局;一方面让他明白,若不顺从皇意,他会失去的不止是权力。
宇文玥也没想到皇上对燕北的防备心居然这么重,尽管先前皇上已经要他去核实情报真伪,但也不像现在如同下了杀心一样。
一时间对燕洵和燕北未来的担忧,愈发盖过了皇上绝不可能让燕洵成为驸马的喜悦。
思及此,他深呼出一口气。
宇文玥“喏。”
额头扣住手背,叩首告退。
前脚出了偏殿,后脚就和宇文怀来了个面对面,不等气氛凝重,王太监站在偏殿外,催促了宇文怀一声。
全然没注意擦肩之时,宇文怀在他背后绽放的志得意满的邪笑。
宇文玥啊宇文玥,这一次可是你自己送上门。
七日停灵已到,灵柩下葬,原本该哭声震天的青山院却安静异常,若非路人看见了抬棺出殡的队伍,只以为有谁胆大地假传灼老太爷逝世,暗中谋划着什么,搭得这么不吉利的戏台子。
出殡队伍的最前列,是长子未归,由身为长孙的宇文玥举引魂幡。
城墙上的元羲望着街道上缓缓行进的出殡队伍,明知灵柩里无人,可看着最前头的人穿戴一身白孝,透着一丝荒芜和悲凉。
她就觉得今日天气格外寒凉,连带着她心里都沉浸着一股子悲伤,拢了拢身上的披肩,鼻尖轻轻呼出冬末的最后一点白气。
就这样望着他带着队伍出了城门,又在夕阳西下时分,一个人一身白,在余晖中拖着长长的影子,身影更加萧瑟地回来。
是的,元羲这一站便是站了一天,出殡的队伍回来得很早,但他没有回来,直到看见那抹身影,身旁的侍女提醒她时,她才恍然如梦。
此时夕阳映入她眼底,里面似乎漾开了一些思绪,盛在一片橙红色如火的余晖里,美而寂寥。
侍女“公主,皇上希望您能回重华宫一同用晚膳,说是下一次不知道要多久。”
看着隐入城门,消失在眼底的白色身影,元羲转身。
伽蓝公主“我知道了,回重华宫。”
等在城门前的月七两步上前,将他家公子扶下马。
这匹白马是担心他家公子在外面待太久,赶不回来,特意命月卫送去,显然他家公子时间看得很准,远远的,乘着马踏日落,背影满满的凄凉。
月七“公子,迦蓝公主今天在城墙上一天了,今早就在,刚刚才走。”
今天做了一天的戏,他也确实心里头凄凉得很,不等一股复杂之情涌出,余光瞥见一位眼熟的女子,穿着重华宫的侍女服。
侍女“家令,公主命我在此等候,向您转达一句话:斯人已逝,生者如斯。望公子珍重自己,让逝者可以安息。”
宇文玥“是,请代我向公主转达谢意。”
侍女规矩点头,随后步向皇城。
而在周边往来的人群中,几道窥视的目光随之隐去。
宇文玥“府里可有什么异常?”
月七“回公子,并无,不过后院倒是起了火,是一个毛手毛脚的婢女不小心打翻了蜡烛。”
宇文玥“今晚我要闭关,任何人不得打扰。”
宇文玥翻身上马,他今早便注意到了,城墙上那远远的一抹浅色衣裙,和似有若无的悲伤目光。
既然回宫了,他也不再逗留了。
想起什么,倏然顿住勒紧缰绳的手,又吩咐道:
宇文玥“若是公主今晚回了青山院,便派人在门外通知我。”
月七“喏。”
随后沉喝一声,白衣白马,在街道上渐渐归隐成一个只是稍稍显眼的白点。
宇文府
荆小六快步出了后院,寻进靠近两院的一处隐蔽的假山的入口。
锦烛一脸得意地抱着一个坠得她手臂下沉的盒子,往荆小六怀里一塞。
锦烛“可别说怀公子不给你机会,这里面是寒玉雕成的雪玉狗,两天之内宇文玥的寒疾必发作,到时你钻进小厨房将这盒子藏到他住的屋子后头再打开,保管宇文玥没有反手之力,你想要他的命还不是轻而易举?”
荆小六“你说得……有几分真?”
锦烛“别犹豫了,你还想不想为你哥哥临惜报仇?”
荆小六“我当然想,但我总要问清楚,如果我不能一次成功,我的家人们也会跟着遭殃。”
锦烛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锦烛“平时看你挺会耍小聪明,怎么关键时刻却糊涂了,你难道不明白吗,会不会牵扯家人取决于你怎么做,怀公子特意找人制了这能隔绝寒气的盒子,不是让你婆婆妈妈的。”
锦烛作势收回她怀里的盒子,但训练一段日子的荆小六抱着重木盒也能与锦烛有来有回。
锦烛大惊失色,心想怀公子说得果然不错,这荆小六断不能留,用一石二鸟的计划做掉是最好的选择。
有些不甘心地收回手。
锦烛“看你这样,应该是心里有了打算,别让怀公子失望,也别让你哥哥临惜死不瞑目。”
她卷着肩侧的一缕发丝扬长而去,留下荆小六徘徊不定,眼见天快黑了,眼底攀上一丝坚决,抱紧手中盒子快速潜回了青山院。
——重华宫——
瞧着侍女一茬又一茬送来宝贝皇儿素来爱用的膳食,但用膳的人却显得食不知味,魏帝愁坏了。
不愧是他中意的驸马人选,在世苏妲己一样让他家皇儿魂牵梦萦。
魏帝招了招手,一旁的侍女立刻会心地端上一碗羹汤。
于是就看到了魏帝端着一只玉碗,哄着他的宝贝皇儿再多吃一口。
魏帝“皇儿乖,陪父皇用完晚膳,朕让侍卫队护送你回青山院,咱不住了,不在重华宫多住一晚。”
伽蓝公主“父皇……”
魏帝“什么都不说了,来,再吃点其他的,朕让后厨做了些糕点,你走的时候带上,你吃惯了重华宫的膳食,外头都比不得,朕的皇儿怎么能不苦呢。”
王太监忙递上一条手帕劝慰。
最后魏帝满脸不舍地送迦蓝到了宫门底下,像一位老父亲对女儿那样,没有皇权和规矩的束缚。
魏帝“王太监,朕一手养大的女儿啊。”
魏帝轻轻沾着眼里的泪,长长叹出一口气,他为父当母养了十六年的女儿就没离开过他几次,可这些日子总要看那小小的孩童一次次远行,担起可以不担的责任。
王太监亦步亦趋跟着,只听前方飘来一句令人毛毛的喃喃。
魏帝“得把宇文玥这小子拴在重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