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提步往外去,被几个反应过来的同行左右拉住了,连声劝说。顾掌柜抬头看了眼林浅的神色,若有所思,也过去劝人,林浅看着下面乱糟糟的样子,眸子往旁边一扫,阿离会意,闪身而下,一身剑气混着杀气扑袭而来,叫下方众人心中悻悻,不敢高声作乱。
“我家主人还有话未完,诸位先请入座。”
阿离神色冷峻,对那不满离去者伸出一手,半是礼数半是威胁。
众人被他身上剑气所摄,纷纷入座。
那急躁之人也冷哼一声,入了座。
林浅搞了这么一出,大概瞧出了这些人的对朝廷收官盐的态度,将众人神色尽收眼底,心中默默把合作的名单上划去几人,一边挥手让侍从上酒添菜,奏起音乐,面上收起了方才的软弱之态,话锋一转,眉眼间也染上了戾色,
“我本无意恶于朝廷,甘心将半数家业充为赌注,奈何黄天负人,竟起杀人夺业之心,飞鸟未尽便藏良弓,若真与合营,莫说十之五六产业,怕是连性命也难以保全!”
她起身,层层叠叠的金色花朵在墨色黑深的锦缎上流光闪烁,“这是天家先负我,我虽卑微,却非胆怯软糯之辈,今日邀诸位来此宴饮,一为提醒,二为今年产盐,林某不愿交于朝廷,自销又恐见罪于上,便请诸位前来,共分销之。”
话音刚落,下头就炸开了锅,被林浅那一句“杀人夺业”骇住,朝廷明里暗里打压盐商不是一天两天,说要收官盐的次数也不少,但直接下杀手夺业的……闻所未闻啊!
至少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正正经经地治罪,怎么就……用这样阴损的法子?
下面大盐商们有一个算一个,初听此言时无不心惊肉跳,朝廷要是依法知罪,他们背后还有地方豪强和世家当保护伞,但要是搞暗杀……这简直防不慎防!
心中谨慎的同时听见林浅说今年她的产盐要和他们共销之,不由一喜,无他,尽管如今他们各自有白盐工厂建设,但技术不成熟,出品比不上林浅的,成本也更高,销售起来远远比不上林浅产出,以往不是没人来找林浅大批量收购精盐,但林浅都只给他们露出三瓜两枣,现在一出手就是一年的量,怎能不叫人欣喜?
感情你信上说的是真的啊!早说嘛。
乐声轻柔,琵琶古琴、长笛洞箫、编钟竖琴的声音交合成美妙乐曲,然而在座众人却无心品乐,无数个眉眼官司过去,顾掌柜被推上前和林浅交涉,他抚摸着腰间玉带,问道:“林老板有多少能销予我们,这价钱又是几何?”
林浅坐下,举起一杯酒,微笑道:“三十万石,我自留五万,余下皆可分售之。价钱,同去岁一致。”
那就是二十五万石!还没涨价!
众人纷纷抽一口凉气,先是震惊,后是狂喜,都是老狐狸,知道林浅那什么好心提醒你们朝廷动向不过是场面话,实际上就是要拉他们分担朝廷的火力,但知道归知道,实打实的利益摆在面前,这点风险分担一下也是应该的。
锦袍金带的豪商们登时面面相觑,互相从各自的眼睛里看出了竞争之意,方才还算和谐的氛围很快变得紧张起来,顾掌柜最先反应,一个抽身离了座,笑起一张满是抬头纹的脸,先狠狠批判了朝廷的卑鄙做法,在情真意切地关心了林浅的身体,表示自己那有一株百年老参立刻送来给她补身子,然后顺势打感情牌,说这些年我们在商场互相扶持,你给我方便我给你方便的,就凭我们这交情,怎么着也给多给我一点吧?
一番话说下来环环相扣滴水不漏,这人老成精的顾掌柜说到情感充沛处还挤出了几滴鳄鱼眼泪,看得上面的阿离肃然起敬。
林浅倒是习惯了,也配合得做出感动样,其他同行看了顿时急了,好小子打感情牌是吧,也纷纷出列,七嘴八舌地说自己的诉求,只恨自己怎么来得匆忙,没带点拿得出手的礼品。
一屋子几十人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吵得要死,林浅听得也烦,干脆让人停了乐声,让他们先自己商量出一个大概章程来再找她谈,二十多万石精盐实在不少,这些盐商背后都有自己效忠的主子,加上收购也是一笔不小的银钱,有些人不一定能拿出那么多流水,很多事都要细细斟酌,林浅也不能让他们一下子就说清楚,干脆利落地包了半个酒楼,所有人干脆就留在了这里,该扯皮扯皮,该联系家主联系家主,这样一扯就是五六天。
林浅也留在这里和他们对接消息,阿离陪在她身边保护她的安全,她只需要留在这里等那些同行商量出结果然后根据自己的打算删删减减,相比之下还算清闲。
含姜被林浅留在庄园里应对青州大小官员,林浅和她保持通信,想到来时司空千落所说,又着人去探听,才知道她不知怎么和沐家的三公子沐春风搭上了线,上了沐家的雪松长船准备跟着萧瑟雷无桀和唐莲一起出海。
林浅想到那个眼睛大大,一副世家贵公子样的沐春风,皱了皱眉,沐家当初给白王拉人,明显想在盐业上再有进步,现在这种时候内定继承人出海……
估计也是想独善其身,毕竟白王现在又不是太子,不值得沐家忠心耿耿为他服务。
也好,她还少了个阻力。